「發生什麼事了,你怎會在這里?守後門的近仁呢?」
「絮姨說,我連跟著你出門都能把你給看丟了,所以罰我看後門,要是你不回來,我也不能回後院。」
鳳翎聞言,不由得輕撫她的頭。「絮姨嚇你的。」
「是嗎?可是絮姨好凶……」紫蝶雙眼紅得像兔眼般。
「我不在,絮姨又不敢讓你到前頭去,只好讓你待在最安全的地方,免得她看顧不及發生意外。」鳳翎輕牽著她的手,邊走邊解釋著。
五年前,紫蝶被她爹給賣進寒煙閣時,不過才十二歲大,跟她進寒煙閣當端盤小裨時是同個年紀。因為紫蝶怕生,端盤遇到客人調戲便哭,絮姨于心不忍,逼不得已只好派紫蝶來照顧她,後來就順便幫忙照顧小樂。
「真的嗎?我怕絮姨會要我去接客。」紫蝶小聲抽噎著,就怕小姐不回來,她也不知道自己該待在哪兒。
「放心,絮姨不會逼你的。」
紫蝶確實是讓絮姨傷透腦筋,沒有才藝,更學不來和客人周旋的手段,性子又怕生愛哭……如今這年紀……般早就在廂房里當陪侍了,然而她還是將紫蝶留在自己身邊。
也許她是透過紫蝶看見以往的自己,所以對紫蝶就格外保護。
「可是……」
「有我在。」她勾唇道。
大不了到時候,就讓紫蝶當她的陪嫁丫鬟好了,之後,再幫紫蝶找個好人家嫁出去……就像當年姊姊對她的打算一樣。
「小姐,對不起……我是不是變成你的負擔了?」
鳳翎佯怒瞪著她。「說那什麼傻話!當初要不是有你,憑我一個人怎麼照顧小樂?」她不可能時時刻刻伴在小樂的身邊,而那時候都多虧了紫蝶。
「那也不算什麼,我還在家里時,家里弟妹都是我照顧的,所以照顧小孩子我很上手,況且小樂好可愛。」說著像是想起什麼,她突問︰「對了,金大少沒對小姐怎樣吧?我好擔心,可是絮姨說你們是一家團圓,要我別盡想些有的沒的。」
鳳翎微揚起眉。絮姨是猜的,還是打一開始金如玉就跟絮姨提點過了……不管怎樣,她知道,如果自己要離開寒煙閣,絮姨是絕對不會反對的。
「走吧,你去幫我把絮姨找來。」
「嗯。」
回夜蓮塢,鳳翎將原本擺在床邊花架上的巧兒取下,再將金如玉送的擺上去,她左看右看,愈看愈喜歡,愛不釋手地不斷來回輕撫。
「哎唷,敢情是金大少送的巧兒?」絮柳的嗓音在後頭響起。
「絮姨。」她回頭笑睇著她。
絮柳走來,不住地打量鳳翎。「看起來氣色真好……是這巧兒起了作用,還是金大少打動你了?」
「巧兒?」
「別跟我說你不知道巧兒是什麼玩意兒。」她在桌旁坐下,紫蝶已經利落地端來一壺茶,替兩人各斟上一杯。
「不就是泥塑女圭女圭?不過這一對做得倒是挺精致的,上頭有釉彩,而且還綴上了珠寶,看起來是精美許多……看就知道價值不菲。」鳳翎也在桌邊坐下,打量著剛擺上的巧兒。
「……人家在求愛,結果你卻只當作泥塑女圭女圭,你也真夠狠的。」絮柳沒好氣地回道,有一口沒一口地嚷著茶。
「求愛?」
「那是求姻緣用的,是希望能夠和收禮的人成雙成對,你以往也收下客人送的巧兒,卻不知道其意?」
鳳翎怔怔地回想,想起金如玉非要她取下房里巧兒時的神情……原來如此,他干脆對她明說不就得了?忖著,不禁搖頭失笑。
絮柳瞧她。「笑得這麼開心……你要紫蝶特地找我過來,該不會是要跟我說,你要出閣了吧。」
紫蝶聞言,不禁直瞅著鳳翎。
「嗯。」
「……贖身的銀兩可不便宜喔。」
「我會把我這些年攢的全都給絮姨,要是不夠的話,我再找他要。」
絮柳無力地垂下臉。「唉……什麼錢不錢的倒是其次,你這……要出閣,也不該挑在這節骨眼上。」
「怎麼了?」
「新府尹大人過兩天就要走馬上任,府尹大人前兩天找我過去,跟我說他要寒煙閣和花絛樓的花魁與凡個姿色頂尖的花娘一起迎接新府尹大人,你要是在這當頭出閣,我該怎麼辦剎那不是要被褒妍給笑到無臉見人?」
「這……」新府尹大人……那倒是,就算那姓饒的沒上任,終究還是會有別的入選頂著,否則現任府尹大人就無法告老還鄉了。
「這樣吧,反正你就算要出閣也不急于一時,先幫我把這一關挺過去再說吧,要是不能和新任府尹打好關系,往後很多事都不方便。」絮柳喔著她的手,態度卑微得像是在央求了。「鳳翎啊,就算我求你了。」
她很是猶豫,于情于理她是該幫絮姨,但她已經答應金如玉,絕不再接待任何客人了……
「要不這樣,你出閣,紫蝶就當你的陪嫁丫鬟,這樣可好?」
紫蝶聞言,眼巴巴地望著鳳翎,像是極怕就連她也不要自己。
「絮姨,問題不在那兒,我本來就打算替紫蝶贖身,帶她一道走的。」鳳翎嘆口氣,另一手緊喔著紫蝶的手,瞧她開心得快掉淚,不禁再道︰「其實是我跟金大少說好了,他不準我再……」
「到時候府尹大人設宴,他又不見得會去,就不會知道這事兒,咱們都不說不就得了?要是真有問題,我跟他談。」
她張口欲言又止了半響,終究還是閉上了嘴。
「好吧,既然絮姨都這麼說了……」就當是她報答當年絮姨的收留之恩吧。
「那好,明日跟我到布莊一趟,我已經要人替你裁制新衣,不過還是再多挑兩塊布,再多做幾件新衣,你可不能輸給花絛樓的。」
鳳翎沒好氣地點頭,心想……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他?
還是不要好了,省得到時候他又生氣,那就不好了。
翌日,幾個花娘陪著絮柳一起到布莊挑布料。
正要進布莊時,鳳翎瞥見金如玉站在對街金家玉鋪前。
如往常般……襲月牙白的長衫襯出他的高大挺拔,長發束環,綴以玉穗,舉手投足間是與眾不同的非凡氣質口
而這樣的男人,將會永遠屬于她?
忖著,唇角不由得勾彎了。
然而下一刻玉鋪里走出一位姑娘,手自然地往他手臂上一挽,他非但沒閃避,甚至還親了親她的額,朝她笑柔了眉眼。
鳳翎腳步不自覺地頓住。
那柔情似水的神色,是她不曾見過的溫煦俊雅……這是怎麼回事?
他上過花樓多回,總是和花娘保持距離、從不蹄矩,但他卻和那位姑娘靠得極近,那親昵的舉動、溫柔的眼神,在在說明了,那位姑娘在他心中的地位。
胸口狠狠地揪痛著,教她身形踉蹌了下。
「小姐?」紫蝶連忙扶著她。
「……沒事。」她咬住下唇。沒事……不會有事的,她只要找他問清楚就好,她不希望有任何誤解,說清楚就好……
「哎唷,這不是絮柳嗎?」
那戲澹聲響,教鳳翎不禁抬眼,瞧見花絛樓的鎢娘褒妍也帶著幾位花娘到此。
「怎麼……大早的就帶著你家花娘逛大街嗎?要不要姊姊我替你準備凡頂軟轎?是說你家的姑娘長得不怎麼漂亮,就怕坐轎游街也沒人要看。」絮柳
回頭,皮笑肉不笑地回應。
「哎唷……大早的,誰的嘴巴這麼臭呀?」褒妍一身貴氣,盛氣凌人地站在她面前。
絮柳揮了揮手絹。「我都還沒問呢……大早的,誰的狐臭味這麼濃,燻得我鼻子都痛了。」
「好了,絮姨,咱們還是趕緊辦正經事吧。」鳳翎趕忙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