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她沒注意到,直到現在為了對抗疼痛轉移注意力,她才發現這細微的縮顫,這種不自然的顫動和虎口上的傷疤有關嗎?
那條蜈蚣似的疤痕看起來很新,像是剛愈合不久,他一定很痛吧?他是怎麼把自己弄傷的?現在還會痛嗎?
就在韋招男胡思亂想分散注意力的同時,行大運已經將麻醉藥準備好,將針筒里多余的空氣擠出來。
「對麻醉藥會過敏嗎?」注射之前,他謹慎的把話問清楚。
她回神,在緊張急促的心跳聲中輕輕搖頭。
「會痛的話就叫出來。」他點頭,熟練的將針頭插入開始注射,表情雖然淡定,可一雙黑眸卻不著痕跡的觀察她。
「我才不會叫。」話是這麼說,她卻忍不住握緊拳頭,額頭上沁出更多冷汗。
「逞強。」他緩慢推壓針筒,將麻醉藥一點一滴注射進她的傷口里。
「嗦!」她狠瞪著他。
「頑固。」看著她蒼白倔強的小臉,他忍不住又多說了句。
「多嘴!」她的眼神變得更殺。
他卻不痛不癢的勾起嘴角,像是敘述事實似的提醒她。「知道嗎?你忘記呼吸了。」
「吼,你閉嘴啦!」最終她還是叫出來了,甚至差點伸出沒受傷的右腳踹歪那張可惡的笑臉。對!她是該死的痛,而且痛到超級想尖叫,但他有沒有必要落井下石,不斷「刺激」她啊?
這個卑鄙陰險的王八蛋!
第3章(2)
「好了,你可以呼吸了。」行大運微笑抽出針頭,因為她「朝氣蓬勃」的反應而加深笑意。
雖然她傷得不淺,但精神卻不錯,這是個好現象,重要的是她能把疼痛抒發出來,畢竟太過忍耐對身體可不好。
「你幫傷員處理傷口時,一向都這麼吵嗎?」韋招男臉色微白,終于開始呼吸,嚴重懷疑他根本是在玩她。
「有些傷員害怕注射,醫生有必要幫忙轉移注意力。」他泰然自若,哪里肯承認自己的確是有那麼一點故意。
醫生關懷病患天經地義,卻也必須和病患保持適當距離,該說什麼話、不該做哪些事都得小心拿捏,若是以前,他絕不可能和病患開玩笑。
但也許是因為她不在乎他是不是更生人,就突然沖下車送他雨傘的善良行為,也許是因為她的逞強讓人看不下去,也許是因為她多變的表情很有趣,他就是控制不住想逗逗她。
「我听你在唬爛咧!」韋招男氣憤大叫,當然不相信他的鬼話,卻忘了張媽媽一直擔心的站在門外。
頻頻听到叫聲,張媽媽終于忍不住憂心探頭進來。「招男你沒事吧?」
「當然。」行大運轉身一笑,那笑容說有多愜意優雅就有多愜意優雅,簡直就像是春風拂過,百花齊放。
饒是生了兩個兒子的張媽媽也不禁臉紅心跳。「可是招男她……」
「她沒事,待會兒就要進行傷口縫合,請您在外頭稍待一下。」
「喔。」醫生既然都這麼說了,張媽媽哪里還敢多說什麼,只好乖乖退場,可離開前又忍不住多看了行大運幾眼,表情竟然有些害臊。
韋招男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百分之百確定他都用這招迷惑人心。
明明就是個性格惡劣的壞心鬼,卻故意笑得這麼迷人,虛偽!
「麻醉藥應該發揮效用了,接下來我會用生理食鹽水清理傷口,再進行縫合。」拿起藥台上的生理食鹽水之前,他先用棉花棒輕輕按壓她的傷口周圍,測試麻醉藥發揮的程度。「會痛嗎?」
「假笑鬼。」她答非所問。
「謝謝你的批評指教。」他好整以暇的聳聳肩,一點也不在乎她的形容,畢竟這也不是她第一次批評他的笑,他的職業笑容向來無往不利,偏偏就她看不順眼。
「你都是用笑容隱藏你那惡劣的個性嗎?」她忍不住諷刺。
「你說呢?」他把問題丟還給她,確定她沒有疼痛反應後,才拿起生理食鹽水清創傷口。
韋招男本來還想說些什麼,偏偏施打麻醉藥的陰影讓她緊張的咬住下唇,就怕再次感到劇痛,誰知隨著他的清洗動作,傷口只傳來麻麻刺刺、涼涼癢癢的感覺。
「怎麼不說話,嚇到了?」察覺到她的安靜,他忍不住抬頭一笑。
「誰說的!」她惱怒,不禁再次興起想踹他的沖動。
她從來不是這樣心浮氣躁的人,偏偏他就是有辦法惹毛她。
「其實打麻醉藥是最痛的,挨過就好了,不過如果你還是害怕的話,大可以叫出來沒關系。」他莞爾道,動作卻輕柔小心。
「就說了我不會叫。」她又瞪他。
「是嗎?」
韋招男還想回嘴,手機卻在這個時候響起,因為職業病使然,顧不得自己還在接受治療,她立刻將手機接通。
「招男姊你在哪里,我把英文作業拿過去給你?」電話那頭傳來小慧的聲音。
「我現在人在外頭不太方便,等我這邊處理完了,我再過——」話還沒說完,手機竟然被人奪走。
韋招男瞪大眼,簡直不敢相信行大運會做出這種土匪行徑,但讓她更不敢相信的還在後面——
「抱歉,韋小姐現在不方便听電話。」行大運溫和接話。
沒料到會突然出現男人的聲音,小慧愣了整整兩秒才呆呆的問︰「呃……請問你是誰?」
「行大運。」他客氣報名。
「喂,手機還我啦!」她伸手想奪回手機。
他一個側身,輕松躲過奪機之爪。「抱歉,韋小姐目前不方便接听電話,有事請你稍後再撥。」語畢,立刻斷話關機,然後把手機放入自己的口袋。
韋招男氣得再次大叫。「你竟然關機!那是我的手機耶!」
「你講電話會影響我的診療,而且醫院本來就不該使用手機。」
面對他的指責,韋招男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禮,不禁心虛道︰「電、電話突然響起我有什麼辦法,你要是不高興可以用講的,那電話是工作上的事,你怎麼可以搶走我的手機,還擅自關機?」
「我只是暫時保管,待會兒就會還你。」他理所當然的說著,然後戴上醫療手套,拿起鐵盤上的針線開始縫合傷口。
第一針下去,同樣是麻麻的感覺,針線穿過皮肉的血腥畫面讓她頭皮發麻,才進行到第四針,她就忍不住把視線別開。
「你對待病人一向都這麼強勢嗎?」雖然知道自己有錯在先,她還是不喜歡手機被搶走。她還有好多工作,還必須跟小慧約好拿作業的時間,沒有手機真的很不方便。
「如果病患不听話,當然。」其實這只是借口,事實上他只希望她能夠多休息。
雖然只有三面之緣,卻足以讓他知道她有多忙碌,一下子幫人補紗窗,一下子又到府刷油漆,簡訊也很多,似乎全是工作上的事,現在明明是連假耶,他真懷疑她哪來這麼多事可做。
現在又流了那麼多血,站在醫生的立場,他只希望她能多照顧自己。
所以她就是那種不听話的病患嘍?
他又拐著彎損人了!
韋招男又瞪他一眼,隨即又想到自己欠他不少人情,現在明明是假日,她卻麻煩了他兩次,他不但沒有任何不耐,反倒是她一直不懂得感恩——
「等假期結束後,我就把健保卡拿來給你補登。」她有些別扭的放緩語調。
「那倒不急,重要的是記得按時換藥,還有千萬別讓傷口踫到水。」他三兩下就替她縫好傷口,並抹藥包扎好。
「喔。」她乖乖低應,看著他把紗布貼好。
「好了,你可以躺下來休息了。」他指著她身下的診療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