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慶帝沉默了下,若有所思,「那就好、那就好……」須臾,他又想起什麼的看著勵守峰,「勵老夫人可好?」
「她老人家硬朗得很,雖然她老哀嘆著自己是行將就木之人。」
安慶帝微頓,笑視著他,「勵老夫人是急了吧?你都二十八了。」
「有些事是急不得也強求不得。」
「還是因為朕經常差遣你遠行之故,礙著了你的婚姻路?」他憂心問道。
「與此無關,守峰很喜歡這樣的生活。」
「但你是該成家了,你可是勵家單傳。」安慶帝一時興起,「要不,朕為你說媒,張尚書的千金年方十八,芳華正盛,不如讓朕做主吧?」
勵守峰面有難色,「我這平民百姓、凡夫俗子,豈配得上尚書大人金枝玉葉的千金?」
「可是有了意中人?」安慶帝凝睇著他,試探地問。
「不知皇上對意中人的定義為何?」他一笑。
安慶帝仿佛過來人般娓娓道來,「不自覺地就尋找著的身影,不經意的就想起她,見不到她時慌得厲害,見了她又冷靜不下來……你心里可有這樣的人?」
勵守峰微頓,若有所思。
「看你的表情……這個人是有了。」
「咦?」他一怔,疑惑的看著皇上。
安慶帝了然笑說︰「我還真迫不及待想看看你心里的那個人呢。」
趙天昊驚疑的轉頭看著他,「峰哥,真有這個人?」
勵守峰沒否認也不承認,因為他還不確定自己的心意。
「守峰……」
「皇上。」
安慶帝凝視著他,微微一笑,「不管你心里那個人是誰,朕都相信她是最好的選擇。」
勵守峰迎上安慶帝溫和又睿智的目光,兩人相視而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第6章(1)
勵守峰在宮中用了御膳,天黑才返回勵府。
罷進家門,李飛就疾走過來,神情凝重。
「發生什麼事了?」直覺告訴他,府中發生大事。
「是兔兒。老夫人罰她在迎暉院外長跪三個晝夜。」
聞言,他陡地一震,「為什麼?」
「多金跑到仁智院打破了先皇御賜的青瓷花瓶,老夫人十分生氣,所以……」
未等李飛說完,勵守峰已邁開大步朝著迎暉院而去。
遠遠地,他看見一個縴瘦身影跪在迎暉院的大門前,快步走過去,「範兔?」
彬在地上的兔兒一怔,轉頭看他,「少爺。」
「女乃女乃罰你?」看見她額頭上有傷,他的心一揪。那準是磕頭磕出來的傷。
「不,是我自願受罰。她毫無怨言,臉上更沒有一絲委屈,「多金闖了禍,我身為姊姊是該負責。
青瓷花瓶確實是先皇御賜,女乃女乃也一直視如無價之寶,如今被多金打破,不難想見老人家會有多惱怒。只不過要兔兒代弟受罰,而且一跪三晝夜,實在是……
「我找女乃女乃說去。」
「少爺,請你別去。」兔兒一把拉住他的袖口。
他濃眉一蹙,「就算犯錯受罰,也應合情合理。」
「我是哪里不合情、不合理了?」突然,傳來勵老夫人的嚴聲質問。
勵守峰微怔,望向了正由劉媽及玉翠攙扶著走出來的祖母。
兔兒急忙松開手,低下頭。
「女乃女乃,錯不在範兔。」他說。
「難不成是我錯了?」勵老夫人一臉不悅,「是我不該將花瓶擱在那里?」
「守峰不是那個意思……」他態度強勢,但語氣卻平和,「多金還是個孩子,不知輕重,至于範免,她是無辜的。」
「你是在說我不分青紅皂白?老糊涂了?」語氣中有濃厚的不滿。
「女乃女乃……」
「曾幾何時,我在這個家里連決定賞罰的權力都沒有了?」她眉心一擰,「你到底為什麼要如此維護這個丫頭?」
「範兔是我買回來的,依理是我的資產。」勵守峰直視祖母,「她若真闖了禍,我這個當主子的也難辭其咎,女乃女乃真要罰,就連守峰一起罰吧。」
聞言,勵老夫人陡然一震,跪在地上的兔兒更是吃驚。
「真是反了,你從不逆我,今日卻為了一個丫頭片子跟我作對?」老人家情緒激動到聯手都在顫抖。
見狀,兔兒也慌了。她不懂他為何要如此維護她?縱使她是他買來的,但畢竟只是個下人,花瓶雖不是她打破的,但她不認為自己被罰得冤枉委屈。
「少爺,你別說了,兔兒是心甘情願受罰的。」
勵老夫人蹙眉,冷然哼道︰「你听,我可沒勉強逼迫她。」
「女乃女乃,看在我的份上,這一次就算了吧?」
「這次算了,日後我還得破幾個花瓶?」她憤然反問,「別忘了這個家還是由我當家做主。」說罷,旋身走回迎暉院。
勵守峰知道自己惹惱了祖母,但不覺得惶恐。「範兔,你起來。」語帶命令。
「我不要。」兔兒態度堅定,「我會在這兒結結實實的跪上三畫夜。」
「什麼?!」他難以置信的看著她,「有我保你,你什麼都不必擔心。」
她抬眼直視他,「我不要什麼特殊待遇,少爺也不該違逆老夫人的意思,老夫人說得對,今日要是輕輕放下,日後就會有十個、二十個多金犯錯。」
听見她這番話,勵守峰心頭一撼。
她固執得讓他生氣,但卻偏偏說得全是讓他反駁不了的道理。
「我能理解老夫人的用意,她不是真心要罰我,而是在她的位置上,這是她非做不可的決定。」她一臉淡定,「請幫我拜托李大哥,這兩三天,孩子們就有勞他了。」
勵守峰一夜難以成眠,心里想的全是徹夜跪在迎暉院外的兔兒。
起了個大早,他前往迎暉院,只見院外兔兒還直挺挺的跪在。
走到她身旁打量她,只見她神情疲憊,但臉上並沒有太多的情緒。
「你真不起來?」他問。
她搖搖頭,「你別管我。」
「我怎麼不管你?」他濃眉一皺,懊惱地道︰「你以為看見你不吃不喝的跪在這里,我能無動于衷嗎?」
兔兒微怔,緩緩抬起頭來疑惑的看著他。他看來又急又氣,眼底還盈滿了某種復雜的、難以理解的情緒。
「你到底在生什麼氣?老夫人沒錯罰我,我也甘心受罰,你就不能不管嗎?」
「範兔,你這丫頭真是……」他氣得說不出話來,索性把話一吞,什麼都不說了。他邁開步伐往迎暉院里走去,來到祖母的寢間前。
「少爺?」劉媽趨前,「今兒個這麼早?」
「女乃女乃下床了嗎?」
劉媽遲疑地道︰「老夫人她醒了,不過……」
「女乃女乃生我的氣,今早不想跟我同桌用膳了?」
「你在外面大聲嚷嚷做什麼?」突然,寢間里傳來她的聲音。
須臾,房門打開,已將灰白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的勵老夫人,神情嚴厲的看著站在門外的勵守峰。
「女乃女乃,守峰來請安了。」
「你來向我請安賠罪,還是要來保那個丫頭?」她冷冷的問。
昨天峰兒為了範兔兒跟她頂嘴爭執,讓她悶了一晚上睡不好。她母親早逝,他可是她一手帶大的。從前不管她要求什麼,他再怎麼不願,至少表面上也順著她。可昨天,他卻當著下人的面前頂撞她,只是為了一個範兔兒。
「女乃女乃息怒,守峰昨天對女乃女乃無禮實在是因為心急。」
勵老夫人微怔,敏銳地問︰「心急?」他為了一個下人心急什麼?莫非……
喔不,峰兒眼界甚高,這天城上下還沒有一個姑娘進得了他的眼,就連天香國色、從小愛慕他的繡香都勾不起他一點興趣。
這樣的他,怎會看上那北方來的丫頭?
「女乃女乃,這回就當是您寵我,算了吧?」他他不想再惹高齡的祖母生氣,只能低聲下氣的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