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兒個沒跟郡主提要補的糧數。」
「不用你說,約莫三萬五千石左右。」
「你怎麼知道?」
「你到底以為我多無知?我怎會不知道一個衛所會有多少保家衛國的衛所兵?差不多折算一下就知道該補多少糧,可現在要我一口氣補上我也沒法子,還得要找糧船運糧才行。」
她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晁樞引張了張口,竟無言以對。
試問有多少姑娘會知道一個衛所里有多少衛所兵?他只管找她調糧,卻沒細想調糧恐怕得要糧船才能載運。
「你放心,最晚三日,我會先調三千石的粟米進衛所糧庫。」尹摯懶得管他在想什麼,逕自道︰「我這人既然與你約定,定是會做到,我可不像某人,與人約定卻失約背信。」
晁樞引直瞪著她,覺得她意有所指,偏又辯駁不了什麼。
「阿摯,你跟他約定了什麼?」盛珩神色哀怨地問。
「殿下無須知道。」晁樞引淡聲道。
「阿摯……」盛珩想拉她的手,又怕她再給一擊,只好乖乖地隔空輕扯。
尹摯也不想讓其他人得知她和晁樞引約定的事,免得丟了晁樞引的面子,便轉了話題道︰「對了殿下,今晚那叔要設宴給你接風,你有什麼喜歡的菜色可以先讓廚房準備。」
盛珩聞言,正打算在晁樞引面前擺顯,豈料她又接著道︰「晁大人也一道吧。」
「恭敬不如從命。」不給盛珩從中作梗的余地,晁樞引立刻就允了,隔著尹摯和盛珩互別苗頭。
盡避他不清楚自己要爭什麼,橫豎他就是不允盛珩靠近尹摯。
第五章 那心梅膽大包天(1)
坐在主屋的花廳里,尹摯有些興致缺缺地用著飯菜。
早知道今晚的洗塵是男女分席,她就不出席了,省得還要看那家二房母女在那兒竊竊私語。
「怎了,今晚的菜色不合你的胃口?」賀氏替她布菜時順口問著。
「沒,是同席的人讓我倒足胃口。」尹摯嘴下不留情地道。
尤其是那心梅的嘴臉,隔著屏風一直朝男席偷覷,一會又裝羞……真夠噁心人的,既然要偷看,還裝什麼羞,到底是要裝給誰看?
有沒有想過她正在用膳?還讓不讓人好好用頓飯?
賀氏沒抬眼,用力抿住唇角的笑意。「听說,前幾日樞引進府時,心梅就在廳外瞧著。」
「……嘎?」
「听說一開始只是瞧著,也不知道怎麼著,瞧著瞧著就踏進廳里,听說只說了一句話被嚇得竄出廳外。」
尹摯眨了眨眼,看了對面的那心梅一眼,不禁想,這丫頭還真是不能小覷,居然光天化日主動接近外男……佩服佩服,至少這種事她還干不出來。
「看來是晁樞引不夠狠,要不怎麼還眼巴巴地偷覷他?」她說得滿嘴酸意。
她不得不承認,晁樞引那張臉相當出色,俊秀玉白,身姿如勁竹,又是皇上得用的紅人,在京城本就吸引了不少世家貴女青睞,自然有不少官員想與他攀上親事。
可惜的是,那些人不清楚他骨子里是個講禮過頭的混蛋,只要有女子膽敢自薦靠近,就會被他視為敗德辱行之人。
所以,在孤傲清高的晁樞引眼里,放眼京城的貴女沒一個合他心意,偏偏他就是追求了她。
可是,至今她還是搞不懂他到底圖她什麼。
她敢說,自己肯定是他最最厭惡的那種姑娘,她並不在乎他厭不厭惡,只在意自己該不該做,壓根不會為了博得他的好感就放棄己身原則,可那混蛋卻在他母親病逝之後發瘋般追求自己,還說此生非卿莫娶……放他個狗屁!
他該慶幸他沒發誓會天打雷劈,否則刮風下雨時,他最好別出門。
悻悻地想著,卻听見身旁傳來壓抑的笑聲,尹摯不由委屈望去,扁起粉女敕的小嘴。
「娘……」就算她臉上表現得太明顯,也犯不著笑她吧?
賀氏用力抿住笑意。「樞引這孩子確實是出色,也難怪惹人春心大動。」
「不過是人模人樣。」尹摯啐了聲。
從鏤花屏風的空隙望去,可見晁樞引不知道听見了什麼,唇角微勾,黑眸含笑如煦陽融了千年雪,萬般風情在眼底眉梢間勾人。
「不管怎樣,你還是留點心思,要是能幫上你那叔的忙,讓他能少點心思應付府里的事就好了。」
尹摯挾了口菜細細嚼著,打量著今晚特別妝點過的那心梅,再看向每過一會就打發下人上菜上酒的莊氏,狀似隨口問道︰「娘,今晚的席面是二房準備的?」
「自然不是,你那叔要開席,自然是為娘的親自操辦。」
「嗯……我知道了。」
她不是想護著晁樞引,可再怎麼說這里是那府,是她娘親的夫家,所以她不能讓那家丟臉,只是如此而已。
那心梅在屋子里不住地來回走動,一雙縴白小手不斷扭著手絹。
宴席一結束她就立刻趕回院落,等著計劃實行,明兒個天一亮她就能換個身分,不再是那家二房的姑娘。
正忖著,突地听見腳步聲,她雙眼一亮,心想肯定是事成了,隨即打開門,卻見站在門前的人竟是——
「……郡主?」
尹摯笑眯眼,道︰「怎麼,很意外?」
「不……我的意思是,怎麼郡主會到我這兒來,也沒半個丫鬟通報一聲。」那心梅疑惑地往外看,不解怎會沒半個丫頭將她攔下,硬是讓她踏進內室。
雖說她的大丫鬟桂月去前頭負責引路,但柳月應該在院外候著才是。
「我有話跟你說。」尹摯說著將她往里推,順手關上門。
那心梅被推得踉蹌,心里不痛苦極了。「郡主到底是什麼意思?」
「問你啊。」
「……你到底在說什麼?」
「那心梅,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對朝廷命官下藥,你可知道光是這樁事,就足夠整個那家被抄家滅族!」尹摯突地低喝了聲。
那心梅心頭狠顫了下,不懂自己的計劃怎會被看穿,下意識地道︰「郡主,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抄家滅族?哪可能!只要她和晁樞引睡在一塊,他等于壞了她的清白,非迎娶她不可,哪里會牽扯到什麼抄家滅族,簡直是胡扯!
「你不知道?真不知道?」尹摯一步步逼近她。
那心梅神色微慌地往後退,只覺得面前斂去笑意的尹摯有股教人透不過氣的威儀,令她越發慌亂。
「你讓老康家的大兒子在酒里下藥,不但迷昏了晁樞引,還迷昏了盛公子作掩護,讓人以為他倆酒醉,那叔差人扶著他倆在客房歇著,你卻讓老康家的大兒子扛著晁樞引,由桂月領路,一路朝這個院落而來,方才那兩人都招了,你還有什麼好辯解的?」
這計謀粗糙,但確實相當好用,足以讓晁兆樞引百口莫辯,而一想到晁樞引栽在這種伎倆上她就一肚子火。
可話說回來,不能說他蠢,而是尋常人都想不到竟有姑娘膽大如斯,敢買通下人下藥,就只為了自毀清白……她在京里看過不少下作的手段,但說真格的,她還沒見過這般不要臉的!
「我……胡說!那肯定是桂月自個兒懷春才想出這下作的做法,伙同了老康家的人做的,如今不過是想栽贓在我身上!」那心梅心慌吼著,神情鎮定下來,一旦事跡敗露,那兩人絕不會供出她,因為他們家里人的賣身契都在她手上。
尹摯聞言,輕呵了聲。「那心梅,你盡避狡辯吧,你也趕緊求老天讓晁樞引醒來,要不然你背負的確確實實是讓那家抄家滅族的大罪。」
「……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