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寶財妻(上) 第22頁

他坐在馬上,環顧四周,目光落在破開的堤防上。

當晚動員了不少人拿沙包暫時將破口堵上,不久便有人送來熱食,還挨家挨戶地分送也讓在堤防邊的人都能在夜雨中取得一絲暖意。

所幸雨到上半夜就停了,晁樞引親自走完整條堤防,確定破口只有一處後才折回,一回來才知道送來熱食的是那韋守。

「晁大人,這破口得要趕緊補上,若再來一場雨,後果不堪設想。」那韋守看著堤防眉頭微皺。「這堤防也破得太奇怪了些……」

「那爺也這般覺得?」

「衛所的糧庫被燒之前,鄰近糧庫的堤防也曾破口過,當時也是破得很不自然,任誰看一了都覺得古怪。」

「糧庫被燒之前?」晁樞引狠攢起眉,惱恨衛所的指揮使都已經鋃鐺入獄了,還是沒將所有細節交代清楚。

如此一來,一切都說得通了,他甫進衛所時就去看過燒毀的糧庫,卻意外發現燒毀的糧庫里根本沒有粟米的痕跡,也就是說有人瞞天過海,以為偷了粟米之後再放把火就能毀尸滅跡。

可這一段堤防並未靠近任何糧庫,離杭州城也有一段距離,讓這里塌了一處,到底是何用意?

「是啊,不過要修補倒也快,我那兒有現成的一些石材,阿摯已經讓人連夜去找工匠,如此應該可以趕緊處理妥當。」

「她……倒是心細如發。」

「確實是,她說要是等上報到朝廷,一來一往不知道要拖到什麼時候,再者阿摯說,要用的銀子全都算她帳上。」他不得不說,他這個女兒真的是比男人還要爽快,教人欣賞極了。

晁樞引扯唇苦笑著,是啊,就如她說的,她什麼都沒有,銀子最多。

等到現場處理差不多了,晁樞引在天色微亮之前回到衛所,泡過澡後沉沉睡去。

不到正午,他就又起身前往堤防,驚人的是,現場已經出現多位工匠,而所需的材料都已經運到開始動工。

看來,有錢確實相當好辦事,這是頭一次他發現銅臭也有銅臭的好處。

這一忙,直到掌燈時分他才打算回衛所,然而路經那府時他猶豫了下,終究還是下了馬,讓龐定傳話要見尹摯。

這次尹摯倒是夠爽快,允了他去團圓閣見她。

然而她沒在書房,而是讓多靜傳話直接要他進內室。

一進內室,就見她連襪子都沒穿,光著腳丫,毫無坐相地倚在榻上,神色冷冷的,淺呷了杯中物一口,才開口,「辛苦你了,晁大人。」

「郡主心思靈敏,行事周全,多謝郡主相助。」

「我又不是幫你,我是幫助百姓。」

「我代替百姓感謝郡主。」

「你是什麼東西,憑什麼代替百姓感謝我?」

晁樞引微眯起眼,直覺此刻的她有點怪,話語比往常刁鑽,口吻比往常刻薄,就連神情都比往常冷上幾分。

忖著,他聞到了酒味,不禁懷疑她在喝酒,而且可能是個酒品不佳的人。

「不管怎樣,還是多謝郡主相助,就不打擾郡主歇息了。」

「站住。」尹摯冷聲道,一口飲盡酒,替自己又斟了杯。「給我留下,看我喝酒,這是我要你做的其中一件事。」

晁樞引攢起濃眉,不知道這任務到底是簡單還是困難。

「看郡主喝酒?」

「對,你什麼都不用做,只需要看我喝酒。」她像個漢子,瀟灑地一飲而盡,向來愛笑

的眉眼此刻像是被冰凍般沒一絲人味。「便宜你了。」

「是嗎?」怎麼他不覺得是件好差事?「不管怎樣,酒喝多傷身,郡主還是拿捏著分寸較好。」

「放心,我酒量好得很。」

他瞅著她飲酒的豪邁樣子,不由道︰「郡主是在借酒澆愁?」

他開始懷疑是否自己昨晚口氣太差,沖撞了她,教她心里不舒服,可真要他解釋,他也嫌多余,尤其這件事他也是有惱意的。

一個姑娘絲毫沒有姑娘家該有的樣子,行事莽撞,也不想想她都被人瞧光,要是在京城,她恐怕已經沒有立足之地。

「不,我是開心。」話落,她扯出一抹虛假的笑。

晁樞引沒轍,只好拉了張椅子在榻邊坐下,看她一杯接著一杯喝,臉上漫漫浮現紅暈,有神的杏眼逐漸無神,幾上的酒壺已經空了兩只,他眉頭不禁擰了起來,想勸卻不知該如何勸阻,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將三只酒壺都喝空了,他松了口氣,心想應該可以走了。

「多靜,再拿三壺!」尹摯喊道。

「郡主,夠了,別再喝了。」瞧,身子都晃了起來,還喝呢,一個姑娘家喝酒喝成這德性,像話嗎?

「你是誰?」她眯起迷離的杏眼,問著。

晁樞引閉了閉眼,不想跟個酒鬼對話,要往門口走時,一只酒杯朝他砸來,他反應迅速地退開一步避開,回頭怒瞪著她,卻听她道——

「說,你到底是誰?」

晁樞引突地扯唇笑了,很好,他終于明白她為什麼要他看她喝酒了!她不僅酒品差,還會發酒瘋!

第八章  毀了清白願負貴(1)

「說呀,你到底是誰?」尹摯搖搖晃晃起身,沒穿鞋的腳就踩在地上。

晁樞引看她一眼,冷著聲道︰「郡主,在下晁樞引。」

「胡說,你不是晁樞引。」

他幾乎被她氣笑,垂眼與她對視。「如果我不是晁樞引,我又該是誰?」

「天曉得呢?也許是哪來的孤魂野鬼附在晁樞引身上。」

晁樞引啼笑皆非。「郡主要是醉了就早點歇下,我還有要事在身,告辭。」

尹摯硬是檔在他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啞著聲道︰「給我滾出去……我不管你是哪來的孤魂野鬼,給我滾出這副軀體!」

晁樞引抿了提嘴,真覺得非常無奈。假使今天抓住他的人是左旭,他早就甩出去了,還容他在面前放肆?可面前的人是她,他真不知道要怎麼讓她乖乖睡著。

「郡主,我是晁樞引,不是什麼孤魂野鬼,讓多靜進來伺候你歇下吧。」最終他只能苦口婆心地勸著,就盼她听得進去。

「如果你是晁樞引,你為什麼把我給忘了?」她突吼道。

他閉了閉眼,真的覺得很無力。「郡主,我失憶了,而且我沒將你忘了。」他知道她是誰,記得關于她的一切!

「別想騙我!誰會失憶得那般巧,要麼就全忘,要麼就全記得,你卻唯獨忘了與我的一段……你根本就不是晁樞引,他不會這樣對我!」

她的男人寵她,守著約定,說辦完差事後就要請旨賜婚……

「我一直等你回來,你知道嗎?可是你把我給忘了!」

「等我回來?為什麼?」

她突地笑得淒惻。「對呀,你不是晁樞引,所以你不知道……可以把他還給我嗎?我拜托你,把他還給我……」

「郡主。」

「你說,不管你開出任何條件,我都答應你,只要你把他還給我……」

「郡主,我是晁樞引,我……」

「你不是!我的晁樞引不會對我說話刻薄,他不會討厭我,他不會漠視我,他不會開口傷我!你不是他,把他還給我……求你了,還給我……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肯把他還給我?」

瞅著她淚如雨下,晁樞引震愕得說不出話。

記憶中的尹摯總是爽朗大方,帶著幾分輕佻,何時見她皺過眉頭,露出絲毫沮喪?

可眼前的她像是個沒了主意的小泵娘,像是海中失去方向的孤帆,緊抓著他像是抓著救生的浮木。

他難以拒絕她聲淚下的請求,可問題是,他就是晁樞引!

他就是他,一直都是他,她卻把他形容成孤魂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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