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此時處于調配香水的實驗室中,到處都是瓶瓶罐罐,有半成品的香水和一些配香的甚底原料,以及昂貴的蒸餾儀器,透明的玻璃櫃中放置著各式各樣已出售的香水樣品。
酒精燈里燃著火,蒸餾著雪松香氣,旁邊是十來瓶準備調合的精油,五彩繽紛的顏色很是迷人。
「喬淡雲,住手,不許再破壞了,我要的只是配方,你乖乖交出來不就得了。」她摔的全是錢呢!那些都價值不菲,很多都是陸靜月親自下單購買的,所以知之甚詳其價格。
「辦不到。」她說著又松手,一只裝有香水的長頸透粉紅色澤的玻璃瓶,筆直落地。
「你……你不要再扔了,要不然我真要出手了……」看她毫不在乎的毀損那些東西,陸靜月心里在滴血,她要的是名和利,不是看鈔票從她眼前飛走。
「淡雲,我們絕對不會傷害你,我知道你為伯父、伯母的死傷心欲絕,但還不到自暴自棄的地步,有話我們好好講,我介紹的投資獲利極豐,絕對能讓你大賺一票……」她把錢花在尋人上太不值得了,還不如讓他拿來周轉。
「投資?你當我不知道,你的油田開發案早就失敗了,反而背上將近三十億的債務,你不過想拿我的錢去填補虧空,好繼續過你揮金如土的富少生活。」他不僅沒錢了,還被銀行鎖定名下拍賣物,舉凡豪宅、跑車、名畫、珠寶都不是他的,早被銀行收了去。
「你……你調查我?」他大驚。
「我也要保護自己,畢竟我父母不在身邊,我不能引狼入室。」她沒料到他膽大包天,敢盜賣他母親手中的股票,導致經營幾十年的企業幾乎轉手讓人。
「喬淡雲,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要不是你爸媽求我,我會答應和你訂婚嗎?你長得好看是好看卻帶不出去,你知不知道背後有多少人在取笑我?」若非喬家的財力驚人,喬父、喬母的人脈可為他所用,他才不會同意和她訂婚。
聯姻、聯姻,聯的是兩家的利益,感情倒在其次,他們都曉得婚姻是怎麼回事,誰會在乎。
見他越說越難听,把她毀謗得一文不值,喪親之痛再度涌上心頭,因听不見而被嫌棄的喬淡雲從喉嚨深處狂吼一聲,雙手一掃將桌上的酒精燈和一大半精油全掃落在地。
驀地,一片火光燃起……
燃燒了一夜後,焦黑的別墅中抬出三具燒焦的尸體,而做過生前遺囑的喬淡雲將死後遺產悉數捐給慈善機構,遺愛人間。
「……啊!火,好大的火……快跑……要燒到了……痛、好痛,燒焦的氣味……原來死亡是這麼痛……爸、媽……我來找你們了……」
垂落的胭脂紅繡海棠花的床幔內,一名眉似細柳、唇紅齒白的清靈女子正滿頭大汗,夢魘的低聲輕吟,沒人听得清楚她在呢喃什麼,只知她很痛苦,兩道清淚由頰畔滑落,滴濕枕頭。
「小姐、小姐,你醒醒,夢是假的,你快睜開眼,別自個嚇自個……」小姐這毛病老是好不了,每隔一段時日便發作,現在更是嚇得臉都白了,叫人看了都心疼。
「暮夏?」
緩緩睜開眼,喬淡雲……不,于香檀看看頭頂古色古香的床帳,她長吁了一口氣,試圖將夢中的情景忘掉。
已經七年了。
她來到這個世界足足七個年頭,時間快得宛如昨日。
原主被囂張至極的庶姊推入水中,庶姊壓著她的頭不讓她爬上岸,直到她停止掙扎,庶姊才驚慌失措的跑開。
那時,原主真的死了,漂浮在水面上,接著初來乍到的她穿越到這個年僅八歲的小泵娘身上,大大喘了口氣又活過來,她用前一世學過的游泳游回岸上,然後被路過的廚娘發現才安心的暈了過去。
再清醒已是三天後,听說她高燒不退也喂不進藥,大夫搖頭要人準備後事,後來請了清涼寺的和尚念經,她的情形才逐漸好轉,燒也退了,能進食了,又養了大半個月,身子骨才徹底好起來。
在這段時日內,她慢慢接收到原主的記憶,這才知曉原主的娘在入門三年內未有子嗣,她的爹以香火為重納了表妹為妾,從此寵妾滅妻,對元配動輒打罵,讓小妾踩在元配頭上。
小妾進門一年有孕,渣爹這才回到元配屋里,但是仍對她不假辭色,只對妾室呵寵有加。
誰也沒料到,不久後元配亦有了身孕,妻妾在同年生下庶長女和嫡次女,兩人生辰相差六個月。
雖然都是女兒,可是看得出渣爹較疼愛小妾生的庶長女,對嫡女不聞不問,三番兩次冷落正妻。
誰知道兩年後反而是妻子先生下兒子,小妾不知因何緣故未再受孕,又隔了三年才有了庶子。
鎊自有一子一女,原本該相安無事,可是恃寵而驕的小妾處處仗著渣爹的寵愛壓元配一頭,常常無事找事的鬧出不少是非,把府里搞得烏煙瘴氣,連嫡子嫡女都欺壓。
罷穿過來的于香檀原本不想插手後院的一畝三分地,由著妻妾惡斗,她打算置身事外做壁上觀。
可是她娘實在太包子了,任打任罵也不還手,幾乎將中饋卑手讓人,當她吃到無油無味的冷菜冷飯,她覺得該反擊了,誰讓一向好吃好穿供著的她受不得這種委屈。
「是奴婢,小姐要起了嗎?」暮夏微微拉開床幔,頭探進幔里輕聲一問。
「起吧,睡得有點頭疼。」她習慣睡個午覺,秋天氣候涼爽,很適合補個眠,如此才養身。
「小姐,要找個大夫來瞧瞧嗎?」她將巾子浸入水中,浸透了才取出擰乾,為小姐淨面、拭汗、擦擦雙手。
她想了一下,搖頭。「不用了,我醒醒神就好了。」
穿越後突然能听見聲音,她嚇了好大一跳,花了好幾個月時間適應她不是聾子這件事,她試著用耳朵去聆听,清清楚楚的接受外界的各種異聲,她又慌又亂,又有一點欣喜若狂。
原來這就是聲音。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她發現能听得到真好,不用看別人的唇形讀唇語,她閉著眼楮也能聲聲入耳。
「小姐,清秋剛去熬煮冰糖銀耳蓮子湯,一會兒你喝一些潤潤喉,秋高氣肅,容易犯咳。」邊城的秋天來得早,風沙又大,一入夜露冷風寒,早到的北風呼呼直吹,忒擾人。
「嗯。」捂嘴打了哈欠,她看了看窗外,黃葉落下。
于香檀討厭人群,穿越到古代也像繭居族似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她出門的次數屈指可數,不超過十根手指頭,可說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典範,誰來找她玩兒都不行,安如泰山。
可這樣清冷的性子居然有朋友,正是家中開武館的梅雙櫻和家中開醫館的林芷娘,而且交情不錯,她們一點也不介意她憊懶的脾性,秉持「山不就我,我來就山」的態度,給于香檀帶來不少樂趣,姊妹淘挺有話聊,常常一聊便是一晌午。
不過她院子里服侍的下人不多,因為她怕吵,除了兩個貼身丫頭暮夏、清秋外,也就幾個粗使的小丫頭打理庭院、洗衣、倒夜香,連個管事嬤嬤也不置,她這個「清凌院」內的下人還不到庶姊于香婕的一半。
但她甘之如飴,人夠用就好,不用講究那個排場,反正整個于府都掌控在她手中,誰想有好日子過就得看她臉色。
「小姐,那邊又鬧起來了。」暮夏小聲地說著。
于香檀的手微頓了一下,又往臉上拍絲瓜水保濕。「鬧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