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任的城主夫人便是其中之一,她一直嫉妒這個大房的姊姊嫁的好,又有寵她的爹娘,陪嫁無數,要不是成為繼室後有長公主婆婆在上頭盯著,她早把這些嫁妝弄到手,成為自個私房。
「是蓮,你那眼楮是怎麼長的,你睡蓮、荷花分不清嗎?」看過幾回的林芷娘指出錯處,她愛睡蓮勝過荷花,雖然她很喜歡吃蒸藕飯和炸藕包,听雨落殘荷。
睡蓮不產蓮子,浮于水面上,而荷花卻出水而立,所結果實居然叫蓮蓬、蓮子、蓮藕,真是奇怪,即便它們形態稍有不同,名字卻混著叫,不過兩者相差無幾,皆是水中菡萏。
「不,是荷花,我在嫁妝單子看到的是‘玉荷飄香’,它似蓮,實則為荷,我娘的小名叫玉荷。」他姥姥刻意讓人雕刻成荷狀,以取其荷意,只不過雕刻者多此一舉,在荷瓣內又雕了小花蕊,花瓣上又雕了一只小蚱蜢,吸著滾動的露水。
「不管是蓮還是荷,都拿來瞧瞧,我好確定能不能解毒。」
「我放在府里了。」誰會把訂親信物拿出來四處顯擺,自是妥善收著,以免遭竊。
「那就拿來呀,還等什麼。」救人如救火,香檀真是太不懂事了,還要人催……呃!那是什麼眼神,活似要剮了她一般,她說錯了什麼惹好友動怒?林芷娘一雙水亮眸子不解的瞪大了。
說得輕巧的林芷娘不解為何招來白眼,一張嘴從不思索,想什麼就說什麼,沒考慮別人的難處。
難怪被瞪,因為說話不過腦,除了醫理外,林芷娘的日子過得迷迷糊糊,有點不知世事,若非好友明里暗里的護著,早被人拆解成十幾塊,沒機會長成一代名醫。
「你說得倒是輕松,仁善堂離于府有半座城遠,除非我會飛,否則來回一趟起碼要一個時辰。」她沒那體力走上一回,坐馬車也要半個時辰,耗時又耗力,不值得。
聞言,她訕笑道︰「呃!這個,我忘了,呵……」
她太急了,急得沒想到兩處的距離,還當自個在家里,走兩步路就到了,連滴汗都不流。
「糊涂。」因姊妹的傻氣而無奈的于香檀往她兩眉中間一戳,戳出個指甲蓋大小的紅痕,提醒她長點記性。
「哎呀!別戳,會疼,你嫉妒我人緣比你好也不用將我毀容,雖然我長得沒你美也是清秀可人,你就別藉機傷害我的花容月貌,再過幾年我也能長得像朵花似……」等她把美顏玉容丸弄出來後,肯定人比花嬌。
一離了醫術,林芷娘口無遮攔的說起瘋話,她的聒噪和話多是遠近馳名,一旦讓她開了口便是滔滔不絕,對著一顆石頭也能自言自語老半天,自得其樂地練口才。
餅了半晌,才听有人開口——
「話說完了?」她還真有能耐。
「如果你有耐心我還能說上一整天,譬如我要的香露水什麼時候能給我,一到入秋我的臉就比較乾,雖然我也能自制玉露霜滋潤我的冰肌玉膚,可是沒有你香露水中持久不散的淡淡清香,似有若無,幽遠綿長,聞之心醉神迷……」清雅的香味如夢似幻,輕輕地勾引人的嗅覺。
香露水其實是于香檀自制的香水,邊城的花不多,花期短,剛一入秋花就凋零,一到冬日只有梅花還開放,采集的量不多,能制作的精油也少,因此她的香水制作不易,除了送朋友外僅少量販售,要事先預定才有,遲了也沒貨。
有了陸靜月的前車之監,她不太想把聞香、制香的這門手藝教給別人,還不到時候,也許等賺得盆滿缽滿,說不定她會考慮,畢竟有一天她會老,需要個徒弟傳承技藝。
「夠了,閉嘴。」吵死了。
林芷娘一臉可憐兮兮又飽受委屈的模樣,再一眨眼。「香檀,你好凶呀!我怕怕,快用你的‘桃花舞’補償我。」
桃花舞是一種胭脂,粉女敕桃紅,拍在雙頰上再以指月復輕輕勻開,面頰上會呈現細致的桃花色澤,看起來不像上了妝,倒似天生自然,讓人看來多了三分艷色。
「說點正經的,這毒能解嗎?」以于香檀對她的了解,把話往醫理上引,吱喳雀兒投胎的好友會正常些。
「這能解?」柳笑風訝然一問。
兩名女子同時側目,他不出聲都忘了他的存在。
「這毒時日已久,恐怕已深入骨髓,你能活到如今已是老天眷顧。」沒見過誰的命這般頑強,毒隨全身走還死不了。
「意思是沒得救了。」他慘澹一笑。
對于饑渴的人而言,前方突然出現一片人聲鼎沸的綠洲,沖上前一看卻是海市蜃樓,于瀕死之人太殘忍了。
「芷娘沒說死,你在心灰意冷個什麼勁?她的醫術在邊城一帶是眾所皆知,又有小神醫之稱,她一出手,小小的毒又算什麼?」太早喪志了,只要有一絲希望就不能放棄。
「你不是等著我死,我一死你還不額手稱慶?」柳笑風冷笑,他不相信眼前的女子有起死回生之能,他的身子他最清楚,已是破爛不堪,若無參湯、補藥吊著一口氣,只怕墳前的草已高過腰際。
「我還沒過門呢!你死什麼死,等我們拜堂成親了你再死也不遲。」她會披麻帶孝替他送葬。
她立志當寡婦的念頭令人不解,每個女人都盼得好歸宿,良人有才、夫妻和順,有個男人在身邊就有個依靠,嫁漢就為了吃飯穿衣,衣食足了夫復何求?這才是女子一生的念想。
于香檀偏是個例外,前一世遭受未婚夫背叛的她對婚姻有莫大的陰影,雖說不上恐懼,但也不願將終身交到另一個男人手上。
或許世上真有正直善良的好男人,也肯真心相待,與她相伴到老,但這種機會相當渺茫,在這之前她不介意先當個寡婦,不管日後能不能遇見她想要的那個人,至少她能掌控自己的人生。
「我不會娶你。」他冷硬道。
「我非嫁你不可。」沒得改變。
「人死了還嫁什麼嫁。」他刻薄的說著。
「牌位呀!你祖母一定會讓我入門。」只要她肯嫁,柳老夫人不但不會阻止,還會風光迎娶。
能在孫兒命危之際強行定下婚事的人,她更樂于孫兒有人相伴,不論是生或是死,有個妻子為他守著也是好的,百年之後再系夫妻緣分,上窮碧落下黃泉,兩兩相攜。
「于香檀,你能不能要臉一點,這樣的話你也說的出口?」她的厚顏無恥已到了極限。
「為什麼不能說,你不想娶是你的事,可你祖母可不會允許你任性,她什麼都可以依著你,唯獨這件事你最好死了心。」因為他,她也受到波及,小小年紀便定下婚事,真正無辜的人是她,她才是受害者。
「你……」強詞奪理。
柳笑風心里有數,這樁親事想解除真的非常困難,不想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祖母相信清涼寺的定一大師,凡是能讓他多活些時日,祖母拚了命也要向老天爭,不容出岔子。
「好玩,好玩,你們兩個真有趣,一個要嫁,一個不娶,樂得我都想來一壺茶、一盤瓜,哎呀!香檀,你近墨者黑,學起雙櫻的一言不合便開打,我的腦袋瓜子肯定被你打的開花了……」怎麼都有動手動腳的毛病,實在不可取。
「少裝疼,我只輕拍了一下。」真下狠手了,她還不哇哇大叫,跳腳又埋怨姊妹情薄。
林芷娘一臉不服氣的把頭抬高。「我傷的是面子,你看傷得多重,沒五瓶香露水是好不了的。」
遇到趁火打劫的,她還能不雙手奉上嗎?「十瓶都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