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夫人 第22頁

但是沒人知道顧府長房更深藏一朵遺世獨立的幽蘭,如果顧雲煙的美是張狂外放的,如同開得極艷的牡丹,顧雲霞便是養在空谷中的潔白小花,不沾染塵土,清靈出塵。

她們的美各有千秋、不分上下,都是令人目光一亮的絕色美女,只是顧雲霞生性靦腆,不愛出風頭,又被爹娘嬌養著,不喜成為他人注目的對象,故而少有人知曉她的美貌不輸柳城第一美人的隔房妹妹。

然而美得過于自信便是自大了,在眾多吹捧中長大的顧雲煙以自身的美麗為傲,她認為這世間容貌出眾的男人都屬于她,只有她挑他們的分,沒有一人能逃過她的美、不為她傾倒,她是男人都想得到的傾城佳人。

可是柳向天卻舍她而就顧雲霞,無異是往她臉上打了一巴掌,讓她痛得不能醒,以為在夢中。

她不恨柳向天,對他愛到深處無怨尤,卻恨極了從中作梗的姊姊,連帶著也容不下姊姊所生之子。

「還沒消息,不過傳出有人在天水城附近看見他的身影。」一名婆子上前回話,那人是城主夫人從娘家帶來的心月復,二房的人,姓牛。

「又去見他青梅竹馬的未婚妻了。」顧雲煙掩嘴輕笑,但笑意不達眼,帶了一絲凌厲的冷意。

「八成是,他每年都會去一趟,停留個三、五天,然後又體力不支,灰溜溜的回來。」幾乎沒變過,每一回都是被扛著回來,而後至少臥床月余才又緩過氣來。

「這次時間有點久。」她以拇指指甲剔著中指指甲,莫名地感到煩躁和不耐。

「是久了些,不過想是時候不多了,想多聚一聚吧!」再不相好一番就沒機會了。

「就他們兩個?」她仰頭大笑,笑得發間的珠釵、金步搖為之顫動,好像听了令人捧月復的笑話。

「姑娘,您別看他們表面不和,誰知道是不是暗通款曲已久,您看少城主每回都吵著老夫人要退婚,可哪一回成了?不都是雷聲大、雨點小,不了了之。」牛婆子一雙老眼看得準,沒點什麼怎麼老往那兒跑,節禮也從不曾少。

少年情思模不透,反反覆覆費疑猜。

彼氏撫著間細發,笑得有如小泵娘。「牛妞,我已經不是姑娘了,乘風都長得比我高了。」

「在奴婢心中,您還是那個高不可攀的烈焰女子,奴婢的姑娘。」牛婆子本名牛妞,是顧府的家生子,比顧氏大三歲,早年是服侍她的大丫頭,後來嫁給府里的管事,之後兩夫妻一起陪嫁過來,丈夫管著主子的嫁妝鋪子。

「烈焰嗎?過去的事我都記不得了」她陷入回想,嘴角一抹酸到叫人心疼的苦澀。

「姑娘……」她太委屈了,為了一個男人舍棄滿身光華,那人還不知珍惜手中至寶。

她一嘆。「還是喊我夫人吧!」

「是的,夫人。」牛婆子從善如流,姑娘怎麼說怎麼是。

「你說那死崽子會在哪里?」居然連柳老夫人出動暗衛也找不到,實在太怪異了。難道真死在外面了,死得無聲無息?

此時的顧雲煙一臉深思,她不以繼子的死為樂,也不樂見他的快活,在即將得償所願的同時,她心里反而空落落的,好像自己輸了。

說不上來,卻有種被打敗了的感覺,明明她才是笑到最後的人,為什麼感受不到半絲喜悅?

因為她得不到那個男人的心嗎?

彼雲霞死了快二十年,他還是放不下她,連她生前所住的雲霞小築也不準人去,仍然保留著,未有過任何變動,時時緬懷,無法忘記,往往一待就是大半天。

有那麼深情嗎?為什麼是顧雲霞?

不能是她嗎?她比姊姊更愛他,與他更相配,為何他眼中沒有她,始終留戀早已逝去的芳魂?

她恨,她能不恨嗎?

活著的人竟然比不上死去多年的一堆白骨,叫她如何不怨、不恨,就算表面處之泰然,她的傷在心底,永難抹滅。

「除了天水城還能去哪里,他那身子骨可走不遠,天水城已是極限了。」別人十日的車程,他至少要走二十天到一個月,走走停停,還得不時下車看診吃藥,調養身子。

「也是,這些年也沒看他去過哪兒,他連顧府都不去。」她指的是她的娘家。

因為沒有兒子,顧府長房已搬去別院居住,由二房老爺接掌家主之位,雖未分家也形同分家,兩兄弟間感情不和睦,有著老死不相往來的意味,各有解不開的心結。

彼二老爺氣惱兄長的女兒奪走他相中的女婿,讓他心肝寶貝傷心欲絕,即便小女兒最終還是嫁入城主府,卻由元配淪為繼室,逢年過節的祭祀都得在正妻牌位前執妾禮。

彼大老爺則過不了心里的坎,覺得二弟私心太重,同是顧家女兒,誰嫁不都一樣,為什麼凡事二房都要搶在前頭,不顧兄弟之情。

最後的導火線卻是顧雲霞的死,長房二老懷抱喪女之痛時,二房卻處心積慮想把女兒送進城主府,而在卑劣的手段下居然也成功了,姊妹先後同嫁一人,長房自然無法接受,他們覺得太不知羞恥了。

後來隔閡日漸加深,顧大老爺毅然決然的決定離開,幾乎是被淨身出戶,沒分走顧府的家產,只帶走長房的東西。

所幸妻子的嫁妝還算豐富,給了女兒大半陪嫁後還有不少私房,兩口子花用不多,還有富余,靠著莊子的出產和鋪子的租金也過上不錯的日子,甚至比在顧府還好。

不過因為長房的離開,顧老太爺很不高興,因為他認為長房的私房是顧府的,兩夫妻如今無兒無女,死後的銀錢還不是歸顧府所有,他倆這一走,銀子還拿得回來嗎?

不曉得要便宜了誰。

彼老太爺是擔心媳婦的嫁妝被她娘家拿回去,顧府不得半點好處還落得棄子逼媳的壞名聲,令二房在人際往來中遭受白眼、人脈盡失。

「夫人,少城主也太看重于府那小丫頭了,像是被她迷了魂似的。」別人不清楚,她可明白,少城主平日看誰都不搭理,眼楮都長在頭頂了,唯獨他的小未婚妻還能親近幾分。

聞言,顧雲煙不以為然的揮手。「他能著迷多久,能不能過門還難說呢,也就此時還能歡喜幾日。」

「可是清涼寺的定一大師是得道高僧,他說續命再生的人能幫少城主度過死劫,您看我們該不該防一下?」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凡事或許有意外,不可過于篤定。

「這……」柳笑風那身子骨還好得起來?

彼雲煙是親眼目睹過繼子發病時的危急,平日看來與常人無異,可一發作幾乎喪命,好幾回都快斷氣了,命懸一線,是靠老夫人用宮中秘藥,千年人參、靈芝什麼的硬是救回來。

天生短命的人怎麼可能因與另一個人結親而轉換命格,原則上她是不信的,但出自定一大師之口,她又有些不確定。

「牛婆子,我看也沒你說得那麼玄,誰知道續命再生的人是不是于府二小妲,也許搞錯了,根本不是她,當年人家只是溺水而已,也不知道有沒有斷氣,怕是有人想邀功報上去,以假亂真省得再胡亂找人。」旁邊一個嬤嬤反駁道。

「楊姊姊,定一大師可不是招搖撞騙的江湖術士,他說過的話都很靈驗,當初每個太醫診脈後都搖頭,說少城主拖不過十五,你看現在少城主都十九了,很快就二十了,難道又要改口說他拖不到弱冠嗎?」沒人發覺他幾回瀕死最後都安然無恙嗎?

頭上插了一支亮晶晶的金簪,楊嬤嬤吸口氣的揚高聲音,「那就把人娶回來,放在眼皮底下盯著,入了咱們城主府還不是插翅難飛,夫人說什麼是什麼,任由您擺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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