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怎麼做?」孟晟好奇。
「我不認為,我們熟悉到可以分享彼此的人生規劃。」
「你身上沒有銀子,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他想了想,為著讓她安心,又補上一句,「誠如你所言,我們立場一致,並非你接受我的幫助,而是我們彼此互助。」
她靜靜回望他,認真的思索他的話,理智且現實地分析過後,問︰「你打算怎麼幫我?」
「送你到一個安全的地方,確定你能獨立生活。」
「不會向任何人泄漏我的行蹤?」
「不會。」
「我可以相信你嗎?」
「你只能相信我。」
他清澈誠摯的目光說服了她,她並沒有矯情到拒絕對自己有利之事,只是淡淡說了句,「希望我不會二度被男人背叛。」
這話夠酸也夠狠,狠狠地刨了他的罪惡感一刀!
第四章新的棲身處(1)
幾乎是頭一沾地,無雙就進入熟睡狀態。
花毯再柔軟還是會磕著,養尊處優的女人,不會睡得這麼熟,若不是倦極累極的話。
望著她的睡顏,孟晟厘不清自己心底的感受。
他說謊了,其實他想背叛、想泄漏她的行蹤,之所以不強迫、不立刻做,求的是個穩妥。
燕無雙口口聲聲說岳帆不愛她了,其實不然,身為男人,他比她更懂男人,或許岳帆分心了,或許他不像過去那樣專情,但他不會不愛她,不會不愛一個如此堅毅聰慧的女子。
當然,他有私心,六年的好友,幾度一起出生入死,他比誰都了解岳帆。
不管三人怎樣相處,唯有燕無雙在,岳帆才能真正對孟霜上心,若她死去或遠離,正直良善而厚道的岳帆,心中的罪惡感會築出一道高牆,橫在他與孟霜中間。
因此身為哥哥,他必須帶燕無雙回去;身為岳帆摯友,他必須帶她回去;身為世俗男人、想法傳統的他,必須帶她回去……不管從哪個角度想,他都必須說服她放下心結,不要過度堅持男女情事,然後帶她回去。
他了解急事緩辦的道理,他明白實而虛之、虛而實之,所以他不會粗暴地將她點穴、扛回尚書府。
只是……她說了,她說︰「我不願意當別人的將就,更不願意讓我的愛情、婚姻成為將就。」
倘若將就會帶給她莫大痛苦,他該為了妹妹、岳帆,自私地強迫她的心志嗎?
想起那個傷心欲絕、暮氣沉沉的燕無雙,想起了無生氣、連笑都喬裝得很勉強的燕無雙,再看看這個被湖水滌去一身疲憊,整個人鮮活過來的燕無雙,他竟然……竟然希望她能找到夢想中的雪人。
心中矛盾沖擊,擅于作決斷的他,第一次如此優柔寡斷。
他起身,拔取包多柔軟的草花,在火堆的另一邊鋪成厚厚的墊子,再輕手輕腳地將她抱起,放在「厚墊」上。
「睡吧,把心放下,安安穩穩睡上一晚,過幾天……過幾天就回家吧,圜兒需要你,岳帆需要你,孟霜……」也需要……
躺到火堆另一邊,孟晟側著身子,用手肘撐起頭顱,透過火光看著無雙。
她的眉毛不濃,眼楮不大,卻閃著睿智光華,她舉手投足間,有著讓人無法忽視的自信高雅,她的容貌充其量只是秀雅,但不管走到哪里,都能深深吸引男人的目光。
他听過許多關于燕無雙的傳說。
傳說燕無雙早慧,七歲便能作詩寫文,傳說她在書冊外頭貼上小紙頭,做出編號和錄本,讓家中幾千冊藏書,轉眼就能找到,她的爹把這套方法用在吏部,立下功勞,從此每個官員的背景資料、為官歷程,一目了然。
傳說燕無雙幾句話,幫著皇上想到妥善辦法,管理京城中時常鬧事的賭坊和青樓,整頓了京城秩序。
傳說燕無雙提議,若有了公共馬車,京城里的窮人也能享受便捷的交通,提高生產力。傳說……
燕無雙的傳說很多,都是從岳帆嘴里傳出來的,多數人認為是岳帆過度寵溺妻子,才會把岳父、皇上甚至是自己的功勞,推到妻子身上。
不認識燕無雙之前,他也是這麼想的,但認識她、偷窺她、竊听過她之後,他相信了,相信她是個多麼奇特的女子。
只是再奇特,她也逃不過女人的宿命,若她是男子就好了。
仰頭躺下,兩手枕在後腦,孟晟閉上眼楮,心中的矛盾不曾或減。
細碎腳步聲隱隱傳來,孟晟像只敏捷的豹子,瞬間豎起耳朵。
他不動聲色閉著眼楮細听,前後左右共有十二人,他們正在慢慢縮小範圍,企圖將兩人圈在中間。
孟晟躍到火堆另一邊,一面用腳將火堆熄滅,一面將無雙拉起,頓時,草原一片黑暗。
無雙被吵醒,直覺想放聲尖叫,卻被大掌心摀住嘴巴,孟晟在她耳畔低聲道——
「有人偷襲。」
誰會偷襲她?她沒那麼大的面子,除非是……戰場舊敵,蔣孟晟是主要對象,而她運氣不好、遭受池魚之殃?
無雙無法提問,因為下一刻,刷地,某種金屬兵器從她頰邊刷過,帶起一陣寒意,嚇得她汗毛直豎。
她被蔣孟晟攬進懷里,他一手護著她,另一手和對方互攻。
周遭一片黑暗,她看不見任何東西,只覺得掌聲、拳頭聲在耳畔呼呼作響,而蔣孟晟從一開始的游刃有余,到後來越來越多人加入,她听見他身上挨了幾個悶拳。
突地,掌風在耳畔響起,蔣孟晟松手,在下一個旋轉同時,她被甩出他胸口,沒來得及呼救,她被另一個男人給拉進懷里。
她看不見對方,是憑著氣味分辨出他不是蔣孟晟。
才剛被扯過去,立刻有重拳落到男人臉上,砰地一聲,實打實的拳頭,讓男人往後仰倒,無雙被松開了,就在蔣孟晟拉到她右手同時,左右兩邊夾擊,他不得不後退兩步,于是……她又被人給搶走。
無雙敢確定了,對方絕對不是戰場舊敵,自己才是那個主要目標,而蔣孟晟瞬間改名,叫做「池魚」。
這次,敵人不再斯文有禮,一把將她抱起,把她像包包似地掛在肩膀上,頭腳在下,胃抵著他的肩,他快速奔跑,震得她胃袋里的魚肉幾乎要跳出來。
她拚命掙扎,拳打腳踢,敵人沒有制止她的粗暴,只是一股腦兒地往前跑,眼見打斗聲越來越遠,她心知肚明,天這麼黑、路這麼暗,再過不了多久,蔣孟晟就會徹底失去她的蹤影。
于是她決定當潑婦,她放聲尖叫,震得敵人耳膜疼痛,她抓住男人的辮子往後扯,男人再也吃痛不住,將她摔下地。
在黑暗中適應得久了,雖看不見對方五官,無雙也能模模糊糊的分辨對方身影動作,眼見他靠自己越來越近,她揚聲問︰「你們到底是誰,有沒有抓錯人?我不是名門千金,不是豪門貴婦,你們抓我,要不到贖金……」
那人沒回應,只是一步步走近,只見他又要把她扛起來,無雙揚手,把抓滿掌心的沙子往他眼楮撒去。
中了!可惜……只中一只眼。
聊勝于無,她趁對方揉眼楮時,站起來轉身落跑,明知道跑不過人家,可還是得跑,又沒人跳出來說︰自首高貴、坦白無罪。乖乖束手就擒?嘿嘿,她不是傻鱉。
她是游泳校隊、是水中蛟龍,在陸地上表現差一點,但不至于爛得太過。
只是腳上的繡花鞋在昨夜加上今日的折騰之後,已經有些搖搖欲墜,再這麼一跑,很快成了開口笑。
彼管不得,她踢掉礙事的鞋子,朝打斗聲中跑去。
還沒跑多久,迎面一個男人向她奔來,在驚呼之前,又被人像貨物似地扛了起來,只不過這回溫柔多了,是打橫抱起,不是扛沙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