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斗全靠演技 第5頁

越來越亂了,後宮處處復雜,她簡單的腦袋承受不了。

「我也是太後娘娘送過來的。」向萸試探著。

「可皇上讓我們拿你當自己人啊。」小順子想也不想張口就說,讓向萸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好啦,別想太多,姑娘快選一個住處,我去讓人送熱水,姑娘洗漱過後,就先休息一會兒。」

「好。」她沒繼續糾結,直覺選了種滿曇花的地方。

後來她才曉得那里離皇帝的寢宮最近,當然,小順子指的另外兩處也離皇帝都不遠就是了。

為完成畫作,向萸整夜沒睡,再加上來到渣帝身邊,三個月的努力總算心想事成,因此一躺下去她立刻沉沉入睡,連午飯也沒起來吃。

小順子過來探過,往桌上擺滿點心水果之後,便悄悄離開了。向萸醒來時,已經看不到太陽,外頭一片漆黑,只見天邊明月斜掛。

她走下床,一眼就看見桌上的食物。

這時間所有人都睡了吧?向萸不打算麻煩人,想要將就著對付一頓,沒想剛在桌邊坐下,就見小順子笑咪咪走進來。

「姑娘總算醒了,快跟我去見皇上吧。」

「這麼晚了,有事嗎?」

「皇上等著和姑娘用膳呢。」

「用膳?現在快子時了吧?」

「是啊,別讓皇上等久了。」

沒道理啊,皇上怎麼會等久?怎麼會等著和她用膳?不可能會發生的事情。

她滿頭霧水地跟在小順子身後走,走沒多久,他們就來到皇上寢宮。

心底懷疑這麼近嗎?她迷糊得厲害,但也……安心得厲害,這是不應該產生的感覺,身為復仇者,她自當繃緊每根神經、戰戰兢兢,絕對不是安心。

是小順子的表現太隨興,還是因為這里處處彌漫著安心氣息?她不知道,不過她不曉得、不能理解、無法解釋的事情太多,多到她只能選擇不理會。

走進殿內,齊沐謙正在軟榻上看書,見到向萸,他指了指擺滿菜肴的桌邊。

「坐,餓了吧?」

這是試探?皇帝想挑她的錯處,然後把她送回永福宮,理由是——伺候不周?向萸沒敢坐,逕自走到他跟前屈膝躬身道︰「奴婢伺候皇上用膳。」

齊沐謙呵呵一笑,將書往榻上擺著,向萸下意識瞄一眼,《治水韜略》?他會看這種書?看A書才適合他的人設呀!

「朕有手有腳,干麼要人伺候,過來吧,一整天沒吃東西,餓壞了吧。」

說完他親手為她添飯,這動作看得她眼楮瞠大。是哪個環節出錯?皇帝是用來伺候宮女的嗎?她是穿越到哪個朝代,才會發生與歷史截然不同的事?

「想什麼呢?快點吃。」

又來了,又是寵溺,他不是很討厭女人嗎?

她傻傻拿起筷子,當發現碗里是麻油雞飯時,鼻子突然酸了。這是爹爹的最愛啊,但是爹爹死了,她終于來到凶手身邊,她應該懷抱滿腔仇恨的,可是面對溫和的男人,她突然不確定了。

不對,這是迷惑,他刻意制造某種氛圍,企圖洗去她的仇恨。

問題是他知道她是誰?不會的,大鯨魚哪會在意一只小蝦米,更別說去弄明白小蝦米姓名,那麼他這麼做的理由是……反水?如果他和太後站在對立面,如果他認定自己是太後的人……

齊沐謙雙眼看著,看見她精彩豐富的表情,能猜得到她在想什麼,都說女人心海底針,可眼前這個女人卻白得像張紙,讓人一眼看透。

他假裝沒發現,彎下眉慢慢品嘗菜肴。趙廚子的手藝越來越好了,下回讓他把佷子領進宮來,他佷子的點心做得很不錯,听說女人心情不好,多吃點甜食就能好轉。

兩人各自想著心事,沒有交談,只有齊沐謙不時給她夾菜。

她停止繼續猜測,因為不管猜到什麼,都不會有人來證實她的答案;因為太多無法理解的事情輪番上陣,想越多除了頭痛之外,不會有任何收獲;因為她餓慘了,血糖低下、思考力跟著下降,所以就算是下毒,那也吃吧。

這頓飯,他們吃了將近半個時辰,齊沐謙才讓人把東西撤掉。

向萸認為,今天這出演到這里夠了吧,接下來各歸各房,有什麼陰謀詭計,等明天天亮再續。

誰知她剛這麼想著,竟然听到皇帝說︰「出去走走,消消食。」

皇帝都這樣陪吃還陪走路的嗎?她猛地抬眉,接上他無害、令人心安的溫潤目光。

想跟他走走嗎?確實想的,想知道他到底要什麼,想知道為什麼自從踏進德興宮,所有事情都與預料中不同,但是……

「皇上,這不合規矩。」

齊沐謙笑望她,反問︰「你很在乎規矩嗎?」

不在乎、討厭、痛恨!她厭惡那個發明規矩,逼下位者遇到上位者就得跪來跪去的壞人。

可她仍舊違心答道︰「能不在乎嗎?這里是皇宮。」

「皇宮確實必須在乎規矩,但這里是德興宮,人心比規矩更重要。」

「意思是,皇上想收買奴婢的心?」她大起膽子,接下這句。

兩兩對望,半晌,齊沐謙笑了。「嗯,朕想。」

「為什麼?奴婢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人物。」

「輕重不是自己評價來的,而是別人心中的桿秤稱量出來的。」

所以你知道自己在別人的桿秤里是什麼重量嗎?差一點點,她又大膽了,幸好理智及時阻止。

見她不接話,他拉起她走出去。

她不敢拒絕也不能拒絕,她很清楚太後派自己到這里來的目的,所以接下來呢,讓她睡飽、吃飽,消過食之後,是不是就該月兌光光抬上床,展開一夜激烈的播種運動?

看著她轉個不停的眼珠,齊沐謙想笑,被弄糊涂了嗎?無所謂,很多事于她本就糊涂,有他護著,她就安安心心待著吧,動腦筋的事情他來做就行。

夜風微涼,小順子舉著燈籠走在前面,微弱的光芒照在路面上,一跳一跳的,像個不安分的小精靈。

她本想一路沉默,直到自己被送上床,雖然不願,但這是報仇必須要的過程,她便也認了。

但齊沐謙顯然不這麼認為,走上鵝卵石小徑時,他就開問︰「進宮後,有人欺負你嗎?」

「沒有。」她連思考都不曾,直覺回答。

小騙子。他莞爾一笑。「離家進宮,生活還習慣嗎?」

他的問話太隨興,不像主子對奴才的口吻,搞得本就對規矩排斥的她也隨興起來。「為圖謀一口飯,哪有資格說不習慣。」

小騙子,又說謊,她哪需要當奴婢來換取一口飯。

如果每說一句謊,鼻子就會長一寸,等兩人對完話,她定會變成大象。

「怎會想進宮,外面沒有親人了嗎?」

「沒有。」這句倒是完完全全的大實話。

這樣啊……他垂下眼瞼,心中輕喟,下一刻抬眼,笑道。「你安心住下來吧,往後朕有一口吃的,必定不會教你挨餓。」

向萸懵了,這話是皇帝該說的嗎?就算天底下百姓全都餓死,也餓不著皇帝的吧?更何況這種話,不應該是丈夫對妻子說的嗎?他的妻子明明是住在懿華宮里的那位呀。

想不透、弄不懂,她的智商和認定,在德興宮里不夠用。

「听說你喜歡畫畫,需要什麼工具告訴小順子,讓他給你備下,閑來無事也可以到處走走,不過盡量別離開德興宮。」

他要把她禁錮在這里?他要她當生孩子的工具,卻不願意她這顆棋子到處散布他的秘密?剛想到這里,就听他不疾不徐接話,一口氣推翻了她腦中所想。

「如果不得不離開,就跟小順子講一聲,要是時間到還沒有回來,我才知道要去哪里救人。」

他用玩笑的口吻說出「救人」二字時,她的雞皮疙瘩瞬間狂冒。

他這是擔心她成為二代薛紫嫣?他不斷發出友善訊息,于她是好是壞?可是小順子明明說她和薛紫嫣是不同的呀。

她從不認為自己有什麼女主光環,不認為自己走到哪邊都會人見人愛,所以這兩天,不管是齊沐謙或齊沐瑱的表現都太奇怪,怪異到她不時在心底吶喊︰系統系統,是不是你突然出現了?

「如果想見朕,就找小順子傳話,不過多數時間,朕不是在寢宮就是在書房,你可以隨時過來。」

這麼自由的嗎?不怕她這個眼線給他制造混亂?

這一整個路上都是他在說話,她並沒有回答,多數時間她忙著胡思亂想,提出一堆她自己也無法解答的問號。

就在月復中食物消耗得差不多時,他們終于走到她房前。

「時辰不早了,歇下吧。」他說。

听這頗有暗示意味的句子,她猛然倒抽口氣,眼楮瞠得大大的,鼻孔也比平日開上兩分。

她知道來了,吃飽喝足就該進行義務——乾柴烈火、獸性大發、翻雲覆雨……她把所有場景回憶一遍,然後帶著視死如歸的神情重重點頭。

她說不出「相公,我好餓」、「來嘛,妹妹想你了」這類話,但這個點頭已經明白傳達出——她準備好了。

然而接下來沒有月兌衣服、沒有激情、沒有揉捏,甚至連一個親吻都沒有,只有一句口氣溫柔的話,「晚安,希望換了床,你不會睡不著。」

然後他就這麼走了?在她決定破釜沉舟、犧牲小我的時候,男主角頭也不回地走掉?這是怎麼回事,她猜了一個晚上,覺得最接近事實的狀況竟然錯誤?

死死看著他踩著月光離去的背影,在短暫茫然之後,憋在胸中那口氣突然松開,她趕緊轉身進屋,用力問上門,以月復式呼吸平抑喘息不定的胸口,努力把剛剛的場景邏輯化。

她緊蹙眉心,下一刻感覺明白,她覺得自己終于探出真相——他喜歡男人啊,他是想當她的男閨蜜,想收攏她的心,想讓她不為太後收用,想要她反水,做他和男寵的煙幕彈,對……吧?

屋里的燭光泄漏了她的動作,不知道什麼時候轉回來的齊沐謙站在門外,看著她又拍胸、又打頭、又吐氣的,忍不住展顏笑開。

頭痛了吧?左猜右猜怎麼都猜不出個所以然來,這宮里人人都成精,唯獨她這樣傻氣,怎麼能平安生存呢?

無妨,有他在呢,終歸會讓她落得一個好下場。

第三章  被設定為傀儡(1)

夜靜風涼,沉寂的宮苑里,只有幾聲夜鷺啼鳴,白天睡過一場,向萸以為自己肯定睡不著,沒想到頭剛沾枕就進入熟睡狀態。

這種狀況只有在家的時候才有,那時爹爹就躺在隔壁房,隔著薄薄的牆,和爹爹道聲晚安,她總是很快進入夢鄉。

離了家、離了爹爹,她再也睡不了安穩覺,她經常失眠、夜起,經常惡夢連連,夜半驚醒,也經常對著月色直到天明。

她理解,這是因為不安恐懼,因為心事太多無法獲得解決。

但她沒想到,自己的失眠狀況竟然在德興宮里改善了,不懂,這里明明是最該令她感到不安的地方。

不管怎樣,能夠睡得沉絕對是件好事。

但今晚冰冷的指尖貼在她的脖子上,像一條蜿蜒的長蛇般,她瞬間被嚇醒了。

定楮一看,站在床邊的女人她見過。

向萸被「毒殺」後清醒,站在身旁的也是她,問清楚她的報仇意願後,人就消失無蹤,之後就像是只無形的黑手,默默地安排了她的路——進宮,成為宮女。

「你來做什麼?」向萸抓起棉被往床里縮進去,她不喜歡對方,她的眼神太銳利,下垂的嘴角讓向萸感覺到威脅,她全身散發出來的氣場,讓人想退避三舍。

看著向萸的動作,女人皺起雙眉。她這是膽大還是膽小,說她膽大,這畏畏縮縮的模樣算什麼?說她膽小,卻又敢和皇權對抗,她搞不懂向萸在想什麼。

「你還要替父親報仇嗎?」她的口氣冰冷,听不出絲毫人氣。

「要。」

女人見她毫不猶豫的回答,臉上露出笑意,她從懷里掏出一個瓷瓶放在床邊。「皇帝喝茶時,每次往里頭添一兩滴,不要太多。」

「這是毒藥?會致死嗎?」

「不致死,你怎麼報仇?」

是啊……向萸感覺額頭出長黑線,自己怎麼會問這麼愚蠢的問題?拿起藥瓶輕晃兩下,打開瓶塞聞聞味道,很淡很淡,有些蘆薈的氣味。

她抬頭,考慮片刻後問︰「你是誰?為什麼要幫我?」

「問這個做什麼?只要能懲凶揚惡,為你父親報仇才重要吧?」

「是,但我不想成為別人的棋子,更不想被當成刀子使。」沒有人喜歡被利用,包括她。

「以你的本事,這輩子都別想靠近凶手,若沒有我大力相助,手刃凶手、為父報仇于你而言只能夠是作夢,與其想著自己會不會被利用,不如想想怎樣才能盡快消滅齊沐謙,他的死是我們的共同目標,當成互助合作不好嗎?」

「既然是合作,就需要百分百的坦誠,你清楚我的一切,我卻連你是誰都不知道,我殺齊沐謙是為父報仇,你要他死又是為什麼?」

「有沒有人說你很羅唆?」

「我只是不喜歡糊里糊涂,做什麼事都希望能夠明白清楚。」

「明白我是誰,弄清楚我的動機,你就不想報仇了嗎?」

「不會。」

「既然如此清不清楚有什麼重要?」

「至少心里舒坦了。」向萸輕輕一笑,把毒藥往前推開,擺明她不說,她就拒絕合作。

女人無奈,還是全身傷痕累累、要死不活的向萸更可愛,至少話沒那麼多。「我叫薛紫薔,薛紫嫣是我的妹妹,我和你一樣,想要齊沐謙的性命來補償親人。可以了嗎?」

向萸靜靜看著對方,沒點頭也沒搖頭,但是收下瓷瓶了。

薛紫薔見狀,這才滿意地推門離開,她的腳步有點重,身形有中年婦人的拖沓感,很顯然地她並不會武功,既然如此怎能在後宮里來去自如呢?

向萸知道對方沒說實話,也知道自己詐不出對方的坦誠相告。

假若她真是薛紫薔,她真的認為齊沐謙是殺妹仇人,她大可利用齊沐謙對妹妹的虧欠把自己調進德興宮,伺機動手,而非繞一大圈找上她出手。

再則,過去不知道她是宮里人無法推論,如今知道了,便可以猜測出來——首先她不是主子,因為在挑選宮女時,各宮殿繞過一圈,見過宮中大小主子,里面沒有她。第二,她對後宮各處非常熟悉,連德興宮都能夜闖,並且能隨意進出後宮,還能模進監獄救出自己,在在都顯示她是高階宮女,並且背後的主子身分非凡,畢竟堂堂知府不是任何人的帳都會買單。

所以她的主子是誰?齊沐謙的死對誰有益?細細思慮間,她把瓶子放在棉被上,用手指輕輕撥動。

手微顫,她想了很久,還是打開瓶子,往茶里倒進兩滴液體。她試著說服自己——她沒做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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