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歲年瞬間清醒過來,梳洗了下便帶著榴衣匆匆地回到冠玉侯府。
榮福堂里,阮老夫人神色端肅地听著譚嬤嬤念著信。
「……妾身相思難休,日夜盼郎……」
「祖母,那不是我寫的。」阮歲年踏進屋子里,疾聲說著。
阮老夫人抬眼,神色冷凝。「現在的問題並非出在這信是真是假,而是有人故意在城里散播這件事。」
阮歲年腳步一頓,渾身爆開惡寒。
阮老夫人示意譚嬤嬤將她扶到身旁坐下。「你先別緊張,這事得先告知夏大人一聲,別讓他誤解了。」
「祖母,我和長寧侯世子的事,只有家里人和戚家的人知道。」
「你伯母近來安分守己得很,忙著給你大姊議親,更何況捅出這種事對她又有什麼好處?阮家出嫁的女兒品性有損,她的女兒也談不了好親事。」
「……可是戚家為什麼要這麼做?」她知道萬氏對她恨意頗深,可是就算再恨她,頂多是私底下有些動作罷了,將事鬧得這麼大,難道她就不怕夏燁找長寧侯府的麻煩?
「我也想不通。」
阮歲年攢緊了眉頭,袖子里的雙手也絞得死緊。
不論是誰使了這種陰招,現在追查已經無濟于事,她現在擔心的是夏燁會誤解她,甚至休妻。
不管信是真是假,如今已經鬧得滿城皆知,這種事沒有其他方法可以掩過,甚至還她公道,在世俗人眼中,她已經是一個不守婦道的失德婦人,她會成為旁人茶余飯後的話題,有哪個男人能夠忍受這種事?
午後的天候頓時陰霾許多,阮歲年沉著臉不語,備然像個等待被判刑的死刑犯,她連家都不敢回了。
近來,他都是這時分回家的,她懷疑他今天也許不會回家。
正忖著,外頭傳來腳步聲,外頭听著丫鬟喊侯爺,她垂下眼,暗笑自己竟還能存有一絲冀望,以為他會來接她。
丫鬟打了簾子,阮正氣大步走進屋里。
「母親。」
「祖母。」
阮歲年一听見夏燁的聲音,猛地抬眼,難以置信極了。
夏燁勾彎了唇角,用眼神安撫著她。
「你倆怎會一道回來?」阮老夫人神色有些緊張,不住打量夏燁的神色,見他看向孫女的眼神帶著安撫,她才松了一口氣。
「在門口遇見的,夏大人說歲年不在家,便過來看看。」阮正氣解釋著,讓夏燁坐下,要人看茶。
「祖母,說來都是我的錯,全都是我行事不周惹了人,才會鬧出這風波。」夏燁沒坐下,朝阮老夫人深深作揖。
「你的意思是說有人針對你才如此行事?既是如此,怎會惡意抹黑歲年,傳這些不實的流言?」阮老夫人一句話就把事實咬死,認定傳言都是不實的,一並抹去歲年曾與戚覺往來這事。
「朝中出了點事,有人不願讓我再追查,所以想鬧出一點事,好讓我無暇分神朝中大事。」至于那個人是誰,他心里有數。
「……原來如此。」阮老夫人輕點著頭。
「那人是誰,夏大人心里可有底?」阮正氣沉聲問著。
「侯爺放心,我心里有數,也知道該怎麼應對。」
「可是眼前最重要的是,得要扼住這些流言,否則再這樣瘋傳下去,歲年的名聲完了,也會拖累大人。」確定了夏燁心無芥蒂,阮老夫人最擔心的還是流言。
「祖母放心,我已經想出對策。」
听他這麼說,阮歲年整顆心都放松了。
可不是嗎,她相公可是驚才絕艷的奇才。
「真的?」
「放心吧,倒是……」
「祖母!」夏燁話未竟,阮歲真已經闖進屋內,一見里頭的人,他忙朝夏燁作揖,開口便問︰「夏大人已經知道外頭的事了?」
「嗯,大哥不用擔心,這事我能處理。」
一聲大哥叫得阮歲真有點頭重腳輕,他可沒膽喊他一聲妹夫。「夏大人能夠處理的話,我就放心了,既是如此,我回大理寺了。」
「大哥,你人都回來了,不陪祖母用頓飯?」阮歲年出聲問著。
「不成,大理寺里很多事都待辦,實在是騰不出時間。」
「那大哥怎會現在跑回家了?」
「不就是因為你的事……本是想著怎麼替你跟夏大人解釋的,如今看來不用了,所以我先回去了。」阮歲真說完,朝夏燁作揖就要離去。
「能否與大哥借一步說話?」夏燁忙道。
阮歲真點著頭,和夏燁一道走出屋外。
阮歲年直睇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心里暖得發脹,她是何其有幸,竟能得他倆如此疼愛自己。
第十四章 萬氏說出的秘密(1)
「有一美男兮,見之不忘。」
阮歲年提筆的手一頓,不由回頭看他一眼。
「這詩听來有點耳熟,但字好像不太對。」她道。
「娘子,為夫是要你寫情書,不是要你寫詩詞,何必拘泥那麼多?」夏燁就貼在她身後,催促她趕緊下筆。
「可是……這麼做真的有用嗎?」她垂斂長睫,心里愧疚不已。
盡避她對戚覺沒有半點心思,但她之前曾與他書信往來是鐵一般的事實,哪怕外頭流傳的書信惡意傳染,可她確實做過這樣的事,在夏燁面前,她真的覺得沒臉見他。
人哪,真的是不能走錯一步,一個不經意就會被以往做錯的事給挖了坑,但她做的事她能自己擔,最不公平的是連累他。
她敗壞自己的名聲,連帶也讓他清譽受損,要她怎麼忍受?
他說,只要再寫一封情書,就能再起一個話題,自然就蓋過上一個,她半信半疑,可既然他都說了,她定然照辦,畢竟她想挽回的不只是自己的名聲,更不希望他成為笑柄。
夏燁輕挑起她的下巴,強迫她對視,噙著笑道︰「你不信我?」
「不是,而是事情鬧得這麼大……」
「怎麼我不覺得事情鬧得有多大?」他笑笑反問。
她沉默不語又難過的同時,心底暖暖的,她何德何能得他庇護?他是真的待她很好,沒有一絲怒氣,甚至特地走了趟冠玉侯府安撫了祖母,也一並安撫了她。
「放心吧,一切有我。」他喃著,俯近她親吻了下。「快寫。」
阮歲年羞澀地點頭,乖乖地寫著。
「一日不見兮,思之若狂。」夏燁接著念。
她偏了下頭,道︰「這不是鳳求凰?」難怪她覺得熟。
夏燁笑了笑,又繼續念,「妾行千里兮,四海尋郎,有緣郎君兮,就在東牆。」
「大人,鳳求凰是男子寫給姑娘家的情詩,你卻給人家改成這個樣子。」她嘴上不認同,但還是依言逐句寫下。
「以色奪寵兮,與君纏綿,以技俘心兮,舌含其陽……」
阮歲年的筆尖一頓,難以置信地抬眼,顫聲問︰「你……你偷看了我的小冊子?」
他念的這兩句,分明就是出自她那本小冊子的第二章第一句!
她滿臉通紅,哪有法子將這些羞人的字句寫進信里。
她都忘了她把小冊子給丟去哪了,原來是被他拿走了!
「那是你的小冊子?我還以為是我犯病時所寫的兵策呢。」夏燁煞有其事地道。
「你……」這人簡直不要臉到極點,那種字句怎麼可能會是兵策,到底是哪門子的兵策?無恥!
「我說真的,在奇襲戰術里,美人計就能這麼使。」夏燁不禁嘆氣,不懂他的娘子為何總不信他。
「我不管你說的是真是假,反正這種字眼我沒法子寫。」
「丫頭,我也是為了你好,趕緊寫完,明兒個就讓人上街分送,這法子肯定有效,你信我。」夏燁萬般真誠地道。
「寫那種字句讓人瞧見,我就真的變成失德蕩婦了!」他真的想幫她嗎?是要毀了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