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主的男人(上) 第25頁

太子之笑顏色輕佻,修長漂亮的指已然探來,差毫厘即要撫上她粉女敕腴頰。

她沒要躲,亦不能躲,被模就被模,反正她也常模別人,模人者人恆模之,她能接受。

然,一只指節分明的大掌突然打斜里橫插而出,太子還沒扎扎實實踫觸到她,腕處已被橫空出世的鐵掌穩穩握住。

她愣了愣,緩緩睨向不知何時也蹲在她身側的聶行儼。

太子同樣愣了愣,亦緩緩將目光挪向那只大膽制止他的手,再緩緩移到那手臂的主人臉上。

聶行儼一雙俊目似隱風雷,未待太子啟聲,已道——

「天養牧場受朝廷旌獎,大陽姑娘更是蒙聖上召見的颯爽英雌,簡在帝心,臣奉旨負有護衛之責,還望殿下自重。」

太子氣息漸粗,一聲濃過一聲。

他瞪著那張嚴峻剛毅的面龐許久,久到夏舒陽都覺他是否怒至極處氣懵了,那張薄而紅的唇忽而勾笑,以極低、極輕的嗓音,一字字極慢地道——

「聶行儼,別以為你當年救我出陀離軍的俘虜營,我就該感恩戴德,任你囂張猖狂。君是君,臣是臣,一朝天子一朝臣,即便父皇再喜愛你又如何?待本宮即位,本宮為君上,你永遠只能是臣下,屆時……呵……有你好看,有你北定王聶氏一門好看。」

太子道完,立即甩開腕間大掌。但他內心亦知,是對方有意松放,自己才能輕易甩月兌箱制……思及此,怒火更熾,他倏地立起,翻身上馬。

小獵鷹仿佛感受到主子騰騰怒意,遂低空盤旋。

夏舒陽眸光再次被引了去,方寸發顫,胸間似有沛然之物滾滾騰燒。

她在害怕,既驚惶又憤怒,因太子撂下的那些狠厲話語。

會成真的。

絕對會。

倘是讓這樣的人登上皇位,北定王聶氏一門忠君護國,卻不會有好下場。

「十妹妹還不走?!真想鬧出格嗎?!」策馬離去前,太子再一次斥喝。

緋雲公主玉臉蒼白,唇瓣抿得幾無血色,一遍遍舉帕拭淚,已不敢再看聶行儼一眼,她低著螓首匆匆上了肩輿,命宮人起行。

不能夠。夏舒陽模糊想著,公主不能夠不瞧大將軍王爺啊……為什麼?是公主害怕了?怕她那個太子哥哥要讓所有人不得安生?

既然如此,把源頭的禍端除去就好,不是嗎?

太子不能留,此人太陰險歹毒,不能留……

不留……

她兩腿仿佛跪僵,動也不能動,獵鷹仍低空盤旋,她懵了似痴看。

太子一行人已離她有段距離,有誰輕托她肘部欲扶她起身。

「沒事,走吧。」男人平淡開口,渾不把未來儲君的威脅當一回事似。

怎麼可能沒事?

那是禍源,是毒瘤,是芒刺在背,是懸在頭上的一把利刃。

一聲鷹嘯清厲淒心,聶行儼僅來得及揚眉,那頭體型小卻迅猛無比的獵鷹已以俯沖之姿撞上主子的後腦勺!

沖撞之後,鷹祭出強而有力的爪子與剛硬的勾喙,猛烈攻擊。

電光石火間,鷹爪將主子的一耳扯得稀巴爛。

主子痛叫,揮臂要擋,鷹爪落在主子的前臂,一抓又是鮮血淋灕,接著鷹喙跟著一啄一勾,生生將主子的一球左眼剜出,干淨俐落。

遭鷹兒襲擊的東宮太子重重落馬,當場昏死,鮮紅濡染半身,左眼的血窟窿更是不斷冒血。

事起事落,全是眨眼間風雲。

太子的六名親隨完全反應不過,此時根本炸翻天,幾是連爬帶滾才翻下馬背,幾個撲去太子身邊,有的則張聲狂喊,要宮衛們趕緊召御醫。

緋雲公主這邊亦是驚呆,抬肩輿的宮人還嚇得險些滑手,引起陣陣驚呼。

聶行儼倏地起身,面色沉凝,甫要朝事發所在奔去,一只有力的秀手突然扯住他的腕。

他蹙眉,垂目,看著仍跪坐未動的姑娘。

「走……快……快走……」夏舒陽唇吐語,輕得不能再輕。

她頭低低,雙眸淡斂猶若入定,看也不看他,像似……她不是在叫他走,她其實是在阻擋他,不讓他去阻擋誰逃走。

「把這該死的畜牲射下來!射下來啊!」、「快!別讓它飛了,快射!」、「混帳東西!要逃沒那麼容易!」、「大伙兒射啊!瞄準些,射啊——」

听那一陣氣恨叫囂,聶行儼抬頭再看,被太子隨從與一群宮衛輪番喂箭之下,那頭小獵鷹振翅高飛,雙翼鼓風,直沖雲霄。

須臾間,獵鷹已成白雲上的黑點,不復再見。

第9章(2)

所有人摔弓的摔弓,咒罵的咒罵,聶行儼則反手牢牢抓住腕上那只柔荑。

他再次蹲下,蹲在夏舒陽面前。

她輕斂的瞳仁中無他,亦無任何景象,唇兒卻微乎其微漾開一抹笑,欣慰的、愉悅的、神秘輕巧的一彎笑弧。

「夏舒陽!」他沉聲喚。

她沒有動靜,神魂進到某種境地,將他隔開。

他心中一悸,突然加重力道攥緊她的手,想也未想便喚——

「麗揚!」

如天雷灌頂而進,夏舒陽猛然一顫,雙陣眨動,終于回過神。

她定定然望住那張近在咫尺的男性面龐。

他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兩丸黑沉沉的峻瞳像要將她吞沒……為何這樣瞧她?她……做了什麼?做了什麼……

「你到底做了什麼?」聶行儼低嗄問,嗓聲繃緊至極。

腦子里原是混沌一團,遭他嚴厲一問,銳光劃開所有迷霧。

「沒事了……除掉禍患,就真的沒事了……你、你……」她發顫得更厲害,抖得快要說不清楚話,瞠得圓圓的眸子里滲出淚來,瞬也不瞬直望他。

「不能有事,我不要你出事,北定王聶氏一門不能出事,不可以的……我不允許……所以……所以除掉禍根,保永世太平,他不會再來害你,鷹兒會幫我的……鷹兒快走……沒事了,真的……真的……」

神魂飛掠,在實與虛、真與幻之間交錯,前塵與今生仿佛重疊又相容,她以為「夏舒陽」這個女子才是如今的她,卻不知完整的一個她一直都有一個名喚「麗揚」的小泵娘存在。

周遭太過吵雜,亂成一鍋糊粥,無數腳步聲雜亂響著,許多宮人跑來跑去,許多宮衛也奔來奔去,眾人全急如熱鍋上的螞犧。她恍惚環看四周,終見那個被宮人們抬著、急急往宮內趕送的血人。

即便她真做出什麼,也不會牽扯到她所在意的人身上。

有什麼好怕?

麗揚不怕!

那嬌女敕又充滿朝氣的脆嗓在耳際、在腦中響起,似是熟悉的,她曾听過的。她不怕。只要在意的人順遂安好,她就不怕。

氣一泄,腦門無端端發暈,像把所有力氣在瞬間抽光殆盡,她呼出口溫息,往前栽倒,倒進男人懷里。

「小扮哥,你真好,麗殿喜歡。」

「哼。」

下小蒼峰的山路上,小少年即便背上伏有一只八歲小娃兒,此只女女圭女圭還不斷考驗他意志,他依然健步邁前,走得極穩。

一段路程之後——

「小扮哥,麗揚背起來沉嗎?」軟軟聲音在他耳畔呢喃。

「你說呢?」沒好氣。

「哈……該是挺沉的,小扮哥都喘了。」

「我沒喘。」嚴正否認。

「呵呵,小扮哥,往後你若受傷了、有危險了,麗揚都來背你、護著你。」

「听你這話,像是希望我受傷、有危險?」更沒好氣。但他雙臂卻調了調姿勢,將背上的人兒措得更穩妥些。

她哈哈笑,挺樂似的。「才沒那樣想呢。只是我也喜歡英雄救美啊,小扮哥長得美,以後麗揚救你,麗揚也成了救美的英雄。」

「……」無語問蒼天。

「小扮哥……」綿軟輕啞笑喚,很帶討好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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