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沒有懦弱過的他,懦弱了。
如果她回答「對不起,我不是」呢?
他害怕眼前的幸福會在答案出爐那刻破碎,所以他什麼都不能做,只能貪婪地看著這一幕,假裝這份幸福會長久。
佩佩知道吳衛在看自己,知道自己的行為不妥當,如果對方想要,隨時可以報警,她也知道應該盡快解釋身分、解釋自己沒有惡意,卻又害怕多余的聲音破壞此刻的幸福寧靜。
深吸氣、微抬眉,她努力表現得鎮定。「你再不喝,牛女乃都涼了。」好不容易,她擠出兩句不會破壞場面的話。
吳衛點頭,拿起杯子把牛女乃喝光。
「喂,吃東西不要這麼快,對胃不好的。」
突然間,他的動作定在那里,呆呆的像是不知道怎麼辦似的。牛女乃已經喝下肚,難道要他吐出來重喝一遍?
說也奇怪,吳衛明明半句話都沒說,佩佩就是能夠明白他的想法。她笑著回答,「沒關系啦,下次吃慢一點就好。」
吳衛只能點頭,然後繼續看佩佩和論論玩翻牌。
他們一人翻一張,翻到一樣的,就把兩張牌收到自己這邊,最後再算算誰的牌比較多,這是「配對」,關關說過的,听說這是小兒學數學的基礎入門。
他原本以為只有男女之間,需要配對。
吳衛依然保持沉默。
佩佩想,他和網路上說的一樣呢,是個不愛說話的男人,在片場上,許多人會想找美女搭訕聊天,只有他,不拍戲的時候,把所有的時間用來陪伴論論,他是個好父親。
報紙還很八卦地描述,有女明星想和他搭訕,不知道是他太木訥還是太深愛前妻,對于任何的搭訕,他一律不做出反應。
「拍戲辛不辛苦?」
問題丟出去,她才突然想起,人家根本不會回應,吐吐舌頭,低下頭假裝自己沒有問這個傻問題,熱烈地和論論玩撲克牌。
就在她放棄他的回應時,吳衛開口了。
「拍戲可以賺很多錢。」這樣才能養得起論論和蕹兒。
微詫,佩佩抬眼,他意思是……辛苦,但是酬勞很佳?
她很高興他的接話,于是自來熟地接著說︰「其實現在的工作哪個不辛苦?我的工作也很累啊,有的時候晚上不能睡,有的時候會被發酒瘋的病人追打,三不五時還要被護理長責罵,做得要死要活,一個月賺不了幾萬塊。」
她的抱怨讓他的表情倏地嚴肅,一把拉起她的手。
「做什麼?」佩佩驚訝,不明白他的反應為什麼和正常人不一樣。
「誰打你、罵你,誰晚上不讓你睡覺?告訴我,我去找他們說說話!」用拳頭說。
他的回話讓她很訝異,下一秒佩諷笑彎腰,「怎樣?武林盟主,你想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嗎?那可不行,這是個和平的世界,武器不能隨便亮出門。」
心在瞬間化成槳糊,因為她喊他「武林盟主」。
他的蕥兒總是這樣,一聲聲喊他武林盟主,尤其在情動的時候……她總對旁人說︰「我們家武林盟主是非凡人。」他在她眼中,是最值得信仰的神。
他沒因為她的幽默而笑,害得她尷尬起來。這個男人真的很難打交道,他的反應和別人不一樣,讓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對不起,我是開玩笑的。」她吐吐舌頭。
看著她吐舌頭,吳衛享受她每個和確兒相同的動作,即便她很可能不是他的蕥兒。「沒關系。」
「盟主,報紙上把你的武功形容得很深不可測。你真的有這麼厲害嗎?」
必于這點,他有滿滿的自信心,點頭,言簡意賅,「我有。」
「那如果踫到捷運殺手,你可以拯救大家嗎?」
「可以。」
「太好了,以後搭捷運,我都要帶著你。」話出口,她又冏了,人家又不是雨傘、包包,怎麼能夠走到哪里都帶著?
她在搞什麼啊,今天老是說錯話,她不是對男人第六感很強的嗎?她不是很能了解男人在想什麼?為什麼她在他面前表現得這麼差。
吳衛見她撅起嘴、像蕥兒生氣時一樣;她鼓起腮幫子,和蕥兒耍賴時一樣;她眼神缺乏自信地東飄飄、西蕩蕩,和蕥兒做錯事時一樣,如果她不是他的蕥兒,教他情何以堪?
然而,在他猶豫是否問她名字的時候,外出買菜的阿甄回來了,她打開門,一開口便給了吳衛答案。
她說︰「佩佩,快出來幫忙,餓了吧,我買了刈包——」
阿甄的聲音在她看見吳衛在客廳時,嘎然停止……
第5章(1)
刷牙、傻笑,不是因為這里的牙刷好用又輕巧。
洗澡、傻笑,不是因為這里打開水龍頭就有熱水跑出來,不是因為沐浴乳又香又好用。
上廁所、傻笑,不是因為這個科技馬桶干淨到讓人很安心……
吳衛無時無刻都在傻笑,自從阿甄喊了一聲「佩佩」之後。
是了,肯定是她!
其他的「佩佩」只覺得論論可愛,卻不想親近,其他的「佩佩」沒有給他蕥兒的感覺,其他的「佩佩」只會對著他臉紅發呆,其他的「佩佩」不會給他沖牛女乃……
那是關關教蕥兒的,她說練武的人筋骨很重要,能每天喝牛女乃是最好的。
棒天,蕥兒不知道從哪里牽來一頭牛,之後不管再忙,她都會親手為他煮牛女乃,為他端上。
她說︰「要好好保重哦,你可是要當我一輩子的武林盟主。」
說錯了,不是一輩子,是兩輩子、三輩子……是生生世世,不管她離開幾次,他都會努力把她找回來,繼續當她的武林盟主。
水從頭上嘩啦啦的沖下來,洗去他滿身大汗,四點起床,練完拳法劍招、習過內功,他提早一個小時回到屋里。
昨天阿甄在家里幫忙,今天她要上班,來不成了,但阿玉嬸還沒回台灣,所以這幾天三餐得自理,蕥兒的廚藝不怎樣,刺繡剪紙的功夫倒是不差,如果「佩佩」也是這樣,那這兩天他有得忙。
不過,為蕥兒……呃、不,是為佩佩忙,他很樂意。
水加大,強力的水柱沖刷著他每一寸肌膚,微微的麻癢,讓他很幸福。
艾艾常說︰人生就是一種折騰,幸福就是你的折騰成果滿足你的願望。
他的願望終于獲得滿足,他的人生再無缺憾。揚眉、咧嘴,他愛死這個二十一世紀。
佩佩也在傻笑,因為她可以摟著論論入睡、可以給他講床邊故事、可以給吳衛添飯夾菜、可以和他聊天,聊到三更半夜……
是啊,她留下來了。
她跟吳衛告狀,「護理長罵我、爸爸不挺我,我一生氣就蹺家了。」
「那就留下來吧,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他回答得很快,沒有絲毫猶豫。
這麼阿莎力、這麼豪邁、這麼大氣,果然是濟弱扶傾的武林盟主啊,這世間的不平就交給他了。
听見他的回答,她笑彎眉眼,而他只是嘴角微揚。
他是個有點冷的男人,不太會表達心里的感覺,但是很正義、很慷慨、很大方,這樣的男人,也許在一開始的相處上會有點困難,但熟了、理解了,就會發現待在他身邊很安全。
她老是覺得那些醫生無法帶給她安全感,這個時代,感情變遷的速度不會比飛機慢,真心缺貨的年代里,感情變成一種可有可無的奢侈消費。
她把想法告訴大哥,大哥卻笑著說︰「所以爸的理論沒錯,如果你有一身本領,足以養活自己、照顧自己,你就不必在男人身上尋找安全感,可以自己制造。」
大哥的話一針見血,但是人天生有聰愚之分,她也不願意蠢笨、也不想依賴他人,問題是,她又不能選擇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