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愕然凍住。「為什麼……這樣問?」
「我只是好奇,你有交往中的男朋友嗎?」
為何好奇?方楚楚冷笑,「你認為一個快死的女人,還有談情說愛的心情嗎?」
「你快死了?」田曉雲嚇一跳。
「嗯。」她不諱言地坦承。
「我的心髒一天一天在衰竭,如果不能及時找到合適的心髒移植,我大概活不久了。」
田曉雲愣愣地瞪著她,好一會兒,朱唇逸出低喃。
「是因為同情嗎?所以他才……」
正恍惚時,她忽地瞥見菜圃下方有兩個男人正順著階梯爬上來。
方楚楚也看見了,一個是秦光皓,另一個走在他後頭的,正是穿著醫生白袍的韓非。
田曉雲驀地拽住她的手,「方小姐,請你原諒我,我必須做一個實驗。」
「什麼實驗?」她還來不及追究清楚,足踩便遭人踢了一下,她晃了晃,一時站立不穩,身子往前傾,眼看著就要跌出涼亭,順著菜圃的階梯滾落。
「小心!」田曉雲從身後抱住她,狀若要救她,卻是不得要領,兩人同時跌向菜圃,滾了幾個階梯,好不容易在半途中止住。
方楚楚趴在田曉雲身上,田曉雲背脊著地,眼眸緊閉,似是摔得不輕。
「楚楚!」
「曉雲!」
兩個男人見狀,心急如焚,飛也似地奔來,秦光皓搶先一步抵達現場,隨手將果汁丟在一邊,小心翼翼地從田曉雲身上抱開方楚楚。
「楚楚,你沒事吧?楚楚!」他焦灼地喊。
「學長……」她痛苦地呻/吟,「我沒事。」
韓非也趕到現場,瞥了一眼被秦光皓抱在懷里的方楚楚,接著彎,拍拍田曉雲的臉頰。
「曉雲,你怎樣?」他迅速檢查她的呼吸和瞳孔。
「你在干麼?」秦光皓朝他咆哮,「楚楚才是你的病人!快來看看她,她不能有事!」
韓非咬牙,一把抱起失去意識的田曉雲,回頭也對秦光皓吼。
「抱著她跟我回醫院!」
第7章(2)
檢查過後,兩個女人都只是輕傷,方楚楚小腿被小石子劃了幾道傷口,田曉雲腳踝扭傷。
但或許是驚嚇過度,田曉雲一直昏迷不醒,韓非只能暫時將她安置在急診室的空床。
方楚楚則是直接被送回自己的病房,護士替她搽過藥後,她急著想前往探視田曉雲的傷勢,秦光皓連忙阻止。
「听說她只有腳踝扭傷而己,沒事的,你別擔心。」
「我想去看看她。」
「你別去了,你自己的身子顧好比較重要,你都不曉得我看你摔下去時心髒都快跳出來了!」
「學長,謝謝你的關心,我沒事的,我要去看田小姐。」
她堅持要去看田曉雲,秦光皓拿她沒轍,只得陪著她來到急診室外頭,隔著一道厚厚的簾幔,隱約可見病床邊人影晃動。
「曉雲,你別哭了,是傷口痛嗎?還是哪里不舒服?」是韓非焦灼的嗓音。
素來冷靜的他竟也有這般手足無措的時候,方楚楚驀地感到心酸。
「韓哥哥,韓哥哥!」田曉雲撲進韓非懷里,嚶嚶啜泣。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你哭得這麼傷心?」
「我很高興,剛剛你第一個跑向我,而不是方小姐……至少還有你是在乎我的,我就知道韓哥哥最關心我了!」
韓非沉默半晌,柔聲問︰「你是不是又跟男朋友吵架了?」
田曉雲沒回答,更加嚎啕大哭,彷佛要把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藉此向親如兄長的他傾訴。
方楚楚悵然凝立于簾幔之外,一動也不動。
「走吧。」秦光皓悄悄扯她衣袖,「別在這時候打擾人家。」
「嗯。」她點頭答應,秦光皓率先離開,她跟著旋身,忽地感到一陣頭暈目眩,連忙伸手拽住簾幔欄桿。
「是誰在外面?」韓非听到聲響,繞過簾幔,方楚楚不敢看他,匆匆走出急診室。
秦光皓在門外等她,接住她踉蹌的身子,攬抱她肩膀。
韓非注視兩人親密的姿態,劍眉一擰,如北極寒冰般冷徹的目光在她身上犀利地切割。
「你來這里做什麼?」
「我只是……來看看田小姐。」不知怎地,她被他看得好慌。
「她沒事吧?」
「為什麼這樣做?」他不答反問。
她怔住。
「為什麼總是不肯好好在你自己的病房待著?」他繼續質問,一字一句由齒縫中磨落。
「你知不知道,你大小姐一時興起到處亂走,會給多少人添麻煩?今天還好你只是一點小傷,如果你又心髒病發作了怎麼辦?」
「我不是故意的……」
「你知不知道曉雲為了救你,自己也弄傷了!幸好她也只是腳踝扭了一下,萬一是更嚴重的傷呢?萬一她脊椎摔斷了,你賠得起嗎?」
「我……」
「方楚楚,你太自私了!你就不能為別人著想一下嗎?一定要這樣搞得天翻地覆才高興?!」
是因為她傷了他心愛的公主,他才如此苛責她嗎?
他可知曉,她會跌倒也是被人推的,她不是自己摔下去……
「你夠了沒?韓非,不許你跟楚楚這樣說話!」秦光皓為她仗義執言。
「好歹她也是院長千金,你怎麼這麼不尊重她!」
「是院長千金就可以為所欲為?」韓非言語如刀。
她感覺自己的心在流血。
她知道他輕蔑她、不喜歡她,如今她的罪狀又多一條了,她弄傷了他愛的女人。
「你們兩個,都不要說了!」她尖銳地揚嗓,尖銳地擺出大小姐的架勢。
「就算是我不對好了,我自私,我給人添麻煩,勞駕韓醫生教訓我真不好意思,你回去急診室吧!你的公主在等你。」
「你……」韓非被她氣得面色鐵青。
她的心更痛了,一口血嘔上喉嚨,酸楚地翻騰,她伸手壓住胸口強忍。
「快走!我不想見到你……」
話語未落,她己頹然暈厥。
「楚楚!」秦光皓驚慌地叫喊,將她抱在懷里,拍她臉頰,但她意識昏沉,怎麼也喚不醒。
「楚楚!」
她吐血了。
瞪著自方楚楚唇畔流溢的血絲,韓非頓時全身結凍。
那鮮紅的血跡彷佛是對他的控訴,他對她太嚴厲,明知她身子堪不住,依然毫不留情地傷害她。
「你這混蛋!」秦光皓沖著他咆哮,「看你對她做了什麼好事!」
「讓我看看她……」他木然上前想檢查方楚楚的生理狀況,一記硬拳不客氣地蝟扁他下巴。
他突遭襲擊,痛得後退一步。
「不準你踫她!」秦光皓撂下警告,打橫抱起方楚楚大踏步離去。
留下他呆立原地。
好冷,她好冷。
夢里下著滂沱大雨,而她蜷縮在街角,瑟瑟地發抖。
淋雨不是一件浪漫的事嗎?電影里不是常有兩個相愛的人手牽著手,在雨中漫步的畫面嗎?
為何屬于她的雨,如此冰冷,如此寒徹心腑?
為何她得不到書中那種浪漫的愛情?
她的愛情,不是一場溫柔的春雨,更像是秋天蕭瑟的眼淚……
「好冷。」她在夢里呢喃,「誰來……抱抱我?」
只能她自己抱自己了,在最深沉的黑夜,誰也沒注意到的角落,獨自取曖。
「我好冷……」她彷徨地伸出手。
是誰?握住了她的手。
她感覺到了,那厚實的大掌,那難以言喻的曖意,一絲絲沁入她的心。
是誰溫曖了她?
待方楚楚再醒來時,己是隔日清晨。
她睜開眼,先是蒙地盯著天花扳,接著轉過頭,眸光先觸及床旁的茶幾,幾上擺著茶水和一盅削好的隻果,然後稍遠的雙人沙發上,秦光皓蜷曲身子一半躺著打瞌睡。
她看著,淚水倏地奪眶而出。
他就在這里陪了她一夜嗎?在她被另一個男人刺傷,疼痛地暈去時,是他寸步不離地守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