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學長啊,她知道,從大學時她初進校園,他便情不自禁地愛戀著她。
他愛她如此深情、如此執著,為何她就是無法回報他呢?
如果在死前,她要掏心掏肺地愛一個人,那個人,應當是學長,而不是對她無情的韓非。
韓非心里,有他的公主了,當他的公主因她而受傷時,他嚴厲地責備她,像恨不得痛打她幾個耳光。
她方楚楚,太自私、太任性,千不該萬不該讓他的公主為了救她弄傷了自己。她錯了,錯了……
愛一個人竟是這般苦澀而痛楚,她脆弱的心,還能禁得起幾番折騰?
「楚楚,你醒啦?」秦光皓沙啞的嗓音喚回她迷蒙的心神。
對,她醒了,是該醒了。
她凝睇從沙發來到床邊的秦光皓,「學長。」
「有沒有哪里不舒服?要我請護士過來看看嗎?」秦光皓俯視她,滿臉關懷。
她含淚微笑。「沒事,我很好。」
「你怎麼哭了?」秦光皓心疼地皺眉,「別逞強,哪里覺得痛就要說。」
她是心痛。
「學長,你整個晚上都在這里陪我嗎?」
他眨眨眼,默默點頭。
敝不得她在夢里一直覺得有人握著她的手,給她溫曖。
「謝謝你,學長,你對我真好。」
「怎麼能不對你好呢?」秦光皓半真半假地感嘆。
「你這麼美,又這麼善解人意!」
她一點也不美,此刻早因病而瘦骨嶙峋,善解人意更跟她八竿子打不著邊,她是這間醫院最令人頭痛的大小姐。
「還有啊,只有你在我喋喋不休講攝影的瑣事時,不會覺得煩。」
「那是因為我也喜歡拍照啊。」
「所以說我們兩個是志同道合。」秦光皓笑道,看了她好一會兒,眼神溫柔。
「楚楚。」
「嗯?」
「楚楚!」他倏地握住她的手,像克制不住滿腔激動。
「你嫁給我吧!我想跟你在一起。」
淚珠安靜地自她眼角滑落,「可是……我快死了。」
「你不會死!」他緊捏她的手。
「就算真的快死了,我也希望最後這段時間能陪在你身邊,我想保護你,楚楚,讓我照顧你!」
她看過愛情小說里男主角用各神浪漫的手段向女主角求婚,秦光皓的求婚並不特別,卻令她深深地感動。
如果她生命里的最後一刻還能給某個人幸福,那她也不算白活了這一遭,對吧?
「好,學長,我答應你。」
第8章(1)
她答應了秦光皓的求婚!
在病房門口,韓非無巧不巧地見到這感人的一幕,他悄悄退出,走在醫院的長廊上,雙腿莫名地沉重,宛若灌了鉛。
這麻木的感覺是什麼?
韓非漠然尋思,抬起右手,大拇指包著OK繃。
這拇指,是他昨夜削隻果時弄傷的,他很擅長拿手術刀,卻並不習慣拿削皮刀,事實上外科醫生的雙手很重要,他們避免拿其他鋒銳的刀具,以免意外傷到手,妨礙替病人開刀。
可昨夜,他竟為了削一顆隻果弄傷了自己的手,想來也真可笑。
為什麼他會那樣做呢?
為什麼他會想向那個嬌蠻大小姐道歉呢?
為什麼當他看見她被自己的責罵氣暈吐血時,五髒六腑會瞬間糾結成一團,說不出的驚慌呢?
他不懂。
他不覺得自己罵錯了,她是不該動不動就亂跑,造成別人的麻煩,而曉雲為了救她而受傷也是事實。
曉雲在急診室昏迷醒來後,抱著他直哭,她說,很高興他在兩個女人受傷時第一個跑向她。
「至少還有你是在乎我的,我就知道韓哥哥最關心我了!」
她哭得像個淚人兒,而他听著她悲傷的傾訴,心疼中夾著一絲愧悔。
當時,他第一個跑向的真的是她嗎?若不是秦光皓搶先一步抱開方楚楚,老實說他不確定自己會先關切誰。
他的心很亂,思緒如麻。
然後,便是對方楚楚的那場發作,他冷酷地責備她,他看得出來,倔強的她很受傷。
但他不該心軟的,她是方啟達的女兒,是他仇人的女兒,他何必心軟?
「韓非,你瘋了。」他喃喃自語,將自己的右手拇指緊緊地收在拳頭里。
他為她削了隻果,趁夜深人靜時偷偷送進她病房里,當時秦光皓在沙發上睡得很沉,而她在夢里囈語,他听不清她說什麼,只覺得她蒼白的臉蛋顯得異常消瘦柔弱,教人不忍直視。
他不禁握住了她冰涼顫抖的手,彷佛只有短暫的幾分鐘,又彷佛是亙古的百年,他就那麼靜靜地蹲在床邊,陪著她。
像個傻瓜一樣!
韓非對自己很不滿,他不明白自己著了什麼魔,竟如此牽掛一個不該牽掛的女人。
她答應了她學長的求婚也好,那個男人看來確實很關愛她,據說是個職業攝影師,頗有幾分才華,夠資格擔任方家女婿。
「這樣很好,非常好。」他對自己低語,好似要說服些什麼。
問題是,她結不結婚、跟誰結婚,關他何事?好不好又何須他來評斷?
「韓醫生,你今天不是休假嗎?怎麼還在醫院?」迎面走來的是心髒外科的資深護士。
對啊,他今天休假,干麼留在醫院?
「我只是……留下來整理一些數據,等下就回去了。」
「早點回家休息吧。韓醫生這禮拜幾乎天天有刀,應該累壞了,好好睡一覺養精蓄銳。」
「我知道,謝謝。」
他淡淡地謝過資深護士的關懷,回到辦公室,行尸走肉似地收拾公文包,接著,頭也不回地離開醫院。
位于市郊的某棟西洋復古風格的公寓大樓,一扇雕花鐵門外,田曉雲背靠著牆蹲坐著。
她己在此處守了整整一夜,而她等待的男人,徹夜未歸。
絕望的淚水佔據了她嬌美的容顏。
韓非很少上酒館,除非是跟朋友見面,否則他不會一個人來到這種地方,今天是第一次,還是在大白天。
他來到一間運動酒吧,坐在吧台邊,牆上的屏幕播放著職業高爾夫球比賽,他百無聊賴地看著,一面喝酒。
Doublewhiskey,他也很少喝這麼烈的酒,畢竟酒精會腐蝕理智,而他素來以冷靜的自制力自豪。
但今日,他連喝了好幾杯whiskey加了冰塊,一口一口啜著那辛辣的液體,灼燒入喉。
手機鈴聲響起,是他最熟悉的曲子,從來只要听到這首歌,他都會第一時間接起電話。
他怔怔地盯著手機屏幕,腦海思索著,又好似什麼都沒想,過了好片刻,才按下通話鍵。
「喂。」
「韓哥哥,你在哪里?」一道沙啞的嗓音,似乎微微哽咽著。
「我在……醫院。」第一次,他對她說謊。
「可不可以來陪陪我?」她細聲細氣地央求。
他怔忡著,揉捏著隱約沉重的太陽穴,「今天不方便。」
他知道,她大概又是跟男友吵架了需要他的安慰,但此時此刻的他,無法在她面前表現溫柔體貼。
他不想讓任何人見到現在的他。
「為什麼你們兩個都不理我?為什麼他要那樣對我……」低低的啜泣聲。
丙然又是因為那個男人。
韓非嘆息,「對不起,曉雲。」今天他實在沒有心思安慰她,當她忠心不渝的守護騎士。
「對不起有什麼用?算了,你忙吧!」她果斷地掛電話,帶著分明的哀怨。
他苦笑,抬頭望向電視屏幕,轉播比賽的主播正激動地叫喊著方才選手打了一記精彩的eagle。
他恍惚地看著選手臉上得意的笑容。
方楚楚將一本日記、一迭照片和一些零碎的東西封進一個紙盒里,系上藍色鍛帶,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接著,她將紙盒放進衣櫃里一個小型保險箱里,設定密碼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