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命聖女(下) 第19頁

「算了,小爺……」她流著淚,唇角卻微勾著。

衛凡冷沉抬眼。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第十五章月光花下影成對(1)

「不要再為我費盡心思了……反正我本來就不屬于陽間,回去才是我的命定之數。」葫蘆輕瞅著他。

她怕,怕得太多,所以不想放下。

可是,若她不放下,小爺只會跟著她受苦。光是看這滿屋子的法器符咒,這幾日到這房里走動的人,她就知道他為自己花費多少心神,拋擲了多少銀兩。

衛凡布滿血絲的黑眸,眨也不眨地瞅著她。

「小爺,讓我走吧。」回到地府,她的心會慢慢麻木遺忘,什麼都不怕的。

「……如果你不能永遠留在我的身邊,你為什麼要回來?」他聲薄如刃,就連目光都寒騺懾人。

「我……」她倒抽口氣。

「六年了,你的離去重創了我,直到現在那傷依舊血肉模糊,而你……又打算離我遠去?」

「小爺,不是的……」如果可以,她當然也想留下,但別說她懼不懼怕,就連這身形都快要散了,她還能如何?是老天不留她!

「葫蘆,為了我勇敢一點,為了我留下來。」衛凡抵著她的額喃著。

「總會有法子的……如果你都能為我擋死,改變了我的命數,為何我卻不能將你留下?方向取決于心念,我們要前往的是同一個方向……同月同日生,就該同年同月同日死,你不能丟下我。」

葫蘆閉上眼。多想答允他,可是就連自己都無法作主的事,怎能輕易承諾?

「對了,有一種膠,可以將你的沙畫給黏著住,風再吹也吹不散……這是這些年,我要人想法子制出的,要是在以往,根本就想不到還有這種法子,而你,就算眼前無法可施,但不代表明天沒有機會。」

只要握緊信念,堅持到底,沒有走不出的困境,他是如此深信著。

葫蘆內心掙扎著。她也想要一搏,哪怕機會再渺茫,可是……她本該是地府之魂,還陽已是她的錯,如今要她如何強求?

「如果夕顏注定只能在夜里綻放,那我就陪你一起留在夜色里,我就把咱們的世界變成永夜,天不亮,你就永不凋謝。」

她听著,突地笑出聲。

「可是我討厭黑夜。」

「好啊,那往後就不叫夕顏之名,我馬上進宮求皇上為你賜名。」有些事做了總比不做的好,只希望他衷心期盼,能心誠則靈。

「何必那麼麻煩?」

「一點都不麻煩。」瞧她總算平靜,他輕勾笑意。

「只要是為你做的事,一點都不麻煩。」不安和恐懼時時壓在他心間,面對隨時都可能失去她的現實,盡避惶然,他也不會在她面前展現,不願感染她。

「那……小爺可否讓我為玲瓏慶生?」

衛凡微蹙眉頭。

「為何突然提起這事?」

「大哥說玲瓏出生至今,你未曾替她慶賀生辰,所以我想——」

「別想。」他想也沒想地打斷她。

「小爺?」

「我不完成你任何心願。」

「你怎麼可以……」

「我就是可以!在你完全好轉之前,我絕不會讓你為玲瓏慶賀生辰。」她的腦袋里在想什麼,他不必細想便推算得出。

「可是,如果這是我唯一的——」

「別想!」衛凡冷騺低咆著,「我甚至可以告訴你,只要你丟下我……我絕不會善待玲瓏。」

「玲瓏是咱們的女兒,你怎能如此?」她難以置信地瞠大眸。

「沒有你,就修補不了我和玲瓏之間的裂痕,這一點你比誰都清楚。」立寔威脅,強逼她留下的手段。

曾听人說,只要完成了病危之人的心願,那麼那人就會咽下那口氣,而他,絕不完成她的心願,要她為了達成心願而強撐著那一口氣,直到她撐過關卡,為他留下。

「你……簡直不可理喻!」

「我就是不可理喻!」衛凡話落,拂袖離去。

如霜趕忙入內,安撫著她,「夫人,你別難過,爺只是……」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怕……」來不及。

她也知道如小爺所說,她是唯一能修補他們父女關系的人,可是她的時間不多了,小爺怎忍心讓她抱撼而去?

幾日後,潘急道過府探視葫蘆,適巧有幾名術士正在主屋大廳里,對著衛凡說得天花亂墜,口沫橫飛,似乎就算閻王三更要命,也得先問過他們。

潘急道揚眉看這陣仗,正打算直接通過巧思園,去見兩日前移到葫蘆齋休憩的葫蘆,正轉過長廊,便見有個術士負手而立,沒在廳內與人舌戰,反倒是眯起眼欣賞著滿園景致,看起來愜意極了。

靶覺這位術士純粹是過府賞景,而不是替自個兒撈個錦囊滿滿,教潘急道忍不住多看一眼。

只見那術士長發束環,長得眉清目秀,笑容令人如沐春風,搖頭贊嘆,接著卻因後頭的吵鬧,微微不悅地回頭瞪去。

豈料,剛好和走向廳外的衛凡對上了眼,就見這人堆起和氣生財的笑,彎身作揖。

「衛爺。」

「艾大師看過了這庭院,可有何想法?」衛凡臉色陰霾晦黯,眼底有著明顯的陰影,可見多日未好眠。

艾然,就是當初曾告誡他,衛家內有黑氣的大娘術士,沒想到走了一圈,她又再次登門造訪,看在她曾經告誡的分上,他對她多少抱持了一點希望。

艾然這才發現衛凡這一起身,大廳跟著安靜了,那幾個高談闊論的術士全都被請出了府。

「想法是沒有,倒是對那個地方覺得有點興趣。」她朝遠處巧思園的假山造景比去。

潘急道和衛凡同時看了過去,兩人不約而同地對看一眼。

「艾大師何出此言?」衛凡狀似不以為意地問,心里卻隱隱激動,感覺自己像是終于找到對的人了。

「嗯……不知道能不能靠近瞧瞧?」艾然賣著關子,臉上盡是和氣的笑,看起來有幾分圓滑,但不討人厭就是。

「這邊請。」衛凡也不唆,領著她朝造景假山而去。

潘急道快步走到他身旁,壓低聲音。

「衛凡,這位術士根本是大娘吧……」

「她緊持她是個男人,無所謂。」只要能救葫蘆,是男人女人都無妨。

他抽動眼皮。

「不過是長發束環,就真以為自己可以女扮成男了?這人來路你到底查過沒有?要知道眼前正多事,這不清不白之人還是別引進府,尤其一般女子豈會在年過雙十之後假扮術士,這根本就是招搖撞騙。」

「等她看過,成不成就知道了。」只要有一絲希望,他絕不會放棄。

潘急道沒轍,只能搖頭晃腦跟到假山造景旁,一站上假山底下的石階,目光越過假山,便可瞧見衛氏夕顏之墳。

「啊……」艾然見狀,不由得低吟了聲,「這是……」

「有位術士說生人遇鬼差索命,可造陰墳,以騙過鬼差。」衛凡臉不紅氣不喘地撒謊著。

衛家貼出告示,廣征天下能人術士,但總不可能要他道出實情,讓人知曉他的妻子還陽,甚至魂附沙畫。

艾然聞言,輕點了點頭。

「這作法是不錯,不過……這墳無碑無名,若是要定下夫人之魂,就得把名字刻上去。」

「我沒听過這說法。」衛凡聞言,眉心微沈。

如今葫蘆就在他身邊,要真是把她的名給刻上,豈不是意味著真要她歸西?

「衛爺,那術士之法,是要騙過鬼差,可是沒名沒姓的,誰知道這是誰的墳?在我們那兒倒是有種作法,叫做種生基。」

「種生基?」

「對,就是將生人的八字文書、頭發、指甲、衣物、銅錢、玉器給擱進墳中,再做七七四十九天的法會,如此一來,就能令拘魂鬼差或冤親債主認為此人已死,便不再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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