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護阿姨被老板不怒而威的氣勢給嚇到了。「醫院會評估的,如果有需要就會轉送隔離病房,只是余小姐和崔太太的病情——」
「余小姐?」
看護阿姨機警地馬上改口。「哦,我是說韓太太,她們還不需要……」
韓靖堯沒說話,或許他應該親自出馬,反正她輕得像團棉花,就算他抱著她更換病房也不是難事。
看護阿姨不想再被嚇得滿身汗,這位韓先生這麼年輕就很有威嚴感,只能說做大生意的男人果然不一樣,但阿姨經不起嚇,她可不想再繼續和雇主大眼瞪小眼。
既然人家丈夫是來探視老婆的,一時半刻也不會離開,所以看護阿姨想到一個絕佳妙招——
「韓先生,既然您來看太太,那應該沒急著走吧?可以幫我先看著太太嗎?讓我去沖個澡、洗件衣服,很快的,不用半小時,麻煩您了。」
不等雇主同意,看護阿姨馬上轉進病房里,拿了自己的衣服和用具沖進浴廁間。
韓靖堯慢慢走回病床旁,輕輕拉來一旁的椅子坐了下來。
他蹺著腿,雙臂環胸,遠遠的注視著他的妻子,原本黑眸里的怒意,在此刻全變成了無奈。
像叛逆期的孩子一樣,這幾天他向來乖巧听話的妻子所制造的麻煩,足以讓他的生活掀起波濤巨浪——
昨天,他失去理智,缺席和議會大老的重要餐會,由台東趕回台北找她。
今天,他情緒不佳地將怒火遷怒在員工身上,更別提早上在廚房的那場災難。
那明天呢?這女人明天又要替他創造多大的驚奇?
她的右手因為打點滴的關系,放在被子外頭,他的視線停留在她的無名指間。
她皮膚白,又不容易曬黑,手指不像他因長年戴著婚戒而印出明顯的戒痕,她的指間只留著淡淡的痕跡。
這痕跡太淡了,似乎只要很短的一段時間,就能完全消失。
韓靖堯看著自己左手無名指上的婚戒,再看看她光果白皙的右手無名指。
他冷笑,像變魔術一樣,伸手從衣領下方拉出一條銀鏈子,上頭的墜飾正是任性的妻子遺留在家里的婚戒。
離婚?她想得美。
他傾身向前,執起妻子溫熱的手,動作毫不猶豫,也不怕將她吵醒——吵醒也好,也該是攤牌的時候了!他將婚戒套回原來的位子,遮蓋住那淡淡的戒痕。
男人心里舒坦極了,重拾領土的感覺很好。
「乖乖的。」
像以前一樣乖乖的好嗎?
老婆。
第8章(1)
韓靖堯是個生活機器人,哪怕回到主屋,生理時鐘還是一樣沒有變化,早上六點半準時起床,後面的行程一樣規律地進行。
當然,有了昨天那場早餐災難後,他選擇回到主屋過夜也是希望能有頓完美的早餐。
一日之計在于晨,早餐很重要。
位在內湖的主屋是一棟三層洋房,佔地寬廣,設計簡樸穩重,自然也是出自韓靖堯之手。他依著長輩的想法設計,雖不追求奢華,卻吸楮度十足。
而偌大的庭院則是由身為園藝家的韓母一手設計的。
韓家的長輩一向早睡,早上也是听到管家告知,才知道韓靖堯回家過夜的消息。
韓家老夫人在孫子入座後,馬上開口關心。「你怎麼自個兒回家啦?我們家孫媳婦呢?」
韓靖堯開心地看著一桌豐盛的中式早餐——軟女敕的蒸蛋、三道油亮青脆的炒青菜、兩道自制的腌漬物,桌上的每道菜都來自韓家廚娘的完美手藝。
「女乃女乃,您應該關心的是您孫子我,怎麼開口就是孫媳婦呢?」
老夫人揮著小手絹道︰「我關心你做什麼呀?你長得又高又大,關心你那多沒意思呢,我們家雅年縴細柔弱、文靜可人,才需要大家去關懷~~」
韓靖堯大笑,端起碗,幫女乃女乃和自己盛稀飯,只要他在家,盛飯就是他的工作。
縴細柔弱、文靜可人?女乃女乃一定想也想不到,她的寶貝孫媳婦在提離婚請求時,那堅定的態度還讓沙場上廝殺無數的黃律師當場嚇到不知要如何反應,說不定他的妻子根本是只披著羊皮的母老虎呢。
「看你笑成這樣,心情這麼好啊?話說你這次怎麼自個兒回家啦?」老夫人又問。
「哦,昨天應酬太晚,內湖離宴客會所比較近。」韓靖堯輕松帶過。
老夫人滿意點頭。「這樣才對,你一身酒臭味還回家吵人,忙的也是雅年,還要照顧你,鐵定整夜都別睡了。那你回來家里,有和孫媳婦說吧?」
韓靖堯點頭,挖了一大匙蒸蛋到自己碗里。「當然。」
彼慮到長輩不適合受到驚嚇,他選擇隱瞞她住院的事。
老夫人苦口婆心地道︰「壞小子,你可得對孫媳婦好一些,雅年可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女人,你也不想想自己有多難伺候。」
韓靖堯勾著痞笑,只要遠離商場上的算計,在這個家里他永遠都是任性、愛耍賴的大男孩。
「女乃女乃的說法和爺爺一模一樣,我都懷疑我是外頭撿來的,孫媳婦才是韓家的小孩。」
說著,他將拌著蒸蛋的稀飯吹涼,大口吃進嘴巴里,才剛入口,味蕾接收到訊息後,隨即頓住。
他緩慢地咀嚼著,同時將碗拿高,仔細觀察碗里的蒸蛋,色澤和軟潤度並沒有什麼不同……
老夫人發現他的異樣,好奇地問道︰「怎麼了,蒸蛋里頭有金塊嗎?」
韓靖堯皺起眉。「味道不一樣。」
他以為所有的台式蒸蛋應該都是一樣的味道,哪怕要比個高下,也不應該是擁有多年經驗的韓家廚娘落人之後——
老女乃女乃慧黠一笑,完全明白孫子的困擾,她吃過孫媳婦煮的蒸蛋,當然知道其中藏的巧思。「就說你挑嘴還不信?是不是覺得這個蒸蛋和雅年做的蒸蛋口味不同呀?那是因為你很難養呀,雅年是用熬雞骨的高湯來蒸蛋的,蒸蛋不過是一個早點罷了,誰有這種閑功夫啊?你這小子還搞不清楚孫媳婦為了要讓你吃得開心、滿足,下了多少功夫。」
韓靖堯沒說話,心里卻有藏不住的得意。
妻子任性歸任性,她的認真倒是誰都比不過。
這三年,她除了廚藝精進不少,日語也進步神速,之前在應酬的場合上還可以跟日本廠家說上幾句;品酒也學得不錯,雖然不愛喝,但在公司宴請賓客時,倒是替他選了不少支好酒,得到許多贊美,賓主盡歡。
她很認真地當他韓靖堯的妻子。
但,他也有釋出善意不是嗎?
雖然她莫名其妙鬧脾氣離家出走,還讓自己生病住院,甚至提離婚,但他用行動表示他的想法——將婚戒重新套回她的手上,所以她別再鬧脾氣了,溜達夠了就乖乖回家吧。
「唷,還真的回來了?」韓家老爺子在韓父和韓母的攙扶下來到餐桌旁。
老人家這兩天腿痛得厲害,但還是不願意躺在床上,堅持要下床走動,飯來張口、茶來伸手的多沒意思呀。
韓靖堯放下碗筷趨向前,接手幫忙攙扶老爺子入座。
「我的孫媳婦有回來嗎?」老人家東張西望問著。
韓靖堯因長輩問出同樣的問題,失聲笑了出來。
老爺子無奈地搖頭。「瞧這小子開心的樣子,像中大獎一樣!」
待大家入座,韓靖堯一邊幫忙盛稀飯,一邊回答長輩重復的提問。
「真喜歡人家的蒸蛋,就對孫媳婦好一點,听懂沒?」老爺子听完老伴說的事之後,又叮嚀孫子幾句。
「知道了。」
他當然會對她好,他是盡責的丈夫,所有應盡的家庭責任,他一樣也沒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