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香太上皇(上) 第17頁

「一兩,你……」杜小佟愣在當場,不知所措地揪著他的手。

藺仲勛眸色冷鷙地瞪著倒地的衙役,余光瞥見正提著包袱走來的福至。

埃至與他對視,極有默契地揚笑道︰「這位爺兒,真是多謝你剛剛指路,要是沒有你,這路還真不知道怎麼找,這是一點禮,還望不嫌棄。」

走向藺仲勛時,福至還順腳踢了個正企圖起身的衙役。真是個想死的,倒了就倒著,還起來受死干麼?

藺仲勛面無笑意的接過包袱,杜小佟見狀,本要他將包袱還給人家,可又想趁這機會趕緊逃。

「一兩,咱們先走吧。」天人交戰之後,她決定趁著衙役還不怎麼清醒時趕緊離開,否則一旦被衙役逮著,那罪可重了。

藺仲勛垂睫暗忖了下,將包袱丟進推車里,帶著她先行離開。

街上人潮四散,無人阻止他倆離開,甚至有人暗暗叫好。

杜小佟幾乎是小跑步著,猶如身後有什麼毒蛇猛獸追著,就連出了南城門,她還是不敢放慢腳步,跑得氣喘吁吁。

「緩一緩吧,後頭又沒人追。」藺仲勛沒好氣地拉住她。

杜小佟挽起的發髻微散,她不住回頭,腳下一時沒注意,踩著了小石子,腳踝狠狠地扭了下。

「啊!」她痛呼了聲,眼看著要往前撲去,藺仲勛眼捷手快,輕易地將她拽入懷里,垂眼看著她的腳。

「扭到腳了?」

「我沒事,你趕緊放開我。」她下意識掙扎著。這兒可是城門口,來來往往的人那麼多,兩人摟摟抱抱的,成何體統?

「腳都扭傷了就安分點,你要讓傷勢更嚴重嗎?」他神色微厲地低斥。

「只是一點小傷而已。」她雙手抵在他的胸膛,那溫熱的氣息、屬于男人的氣味、充滿力量的懷抱,讓她渾身都不對勁,推開他的力道幾乎是毫不留情。

但才剛推開他,她隨即失去平衡,眼見要摔倒,他又一把將人拽回,結結實實地撞上他的胸膛,痛得她捂著鼻子。

「很痛,你在干什麼?!」她低罵著,粉拳毫不客氣地朝他胸膛捶下。

「腳都不疼了,撞到鼻子能有多疼?」他沒好氣地道,要將她押上推車,可偏偏推車上早已經放滿了紅薯,想挪出空位實在為難,再者——「下雨了。」雨點打在他的臉上,他眯眼望向陰霾天際。這春日的氣候多變,一早還出個大太陽,現在不及正午竟下起雨,而且看起來有增大的趨勢。

「上來。」他轉過身蹲下。

杜小佟藉著推車穩住身形,不解地看著他。「你在干麼?」

「快點上來,你不想害咱們都淋濕吧?」他頭也沒回地吼著。

杜小佟這才意會,毫不遲疑地拒絕。「不成,你要是怕淋濕,你先回去好了。」別說男女之分,她長這麼大都不曾被人背過……要說背人,她倒還比較有經驗,畢竟她可是從小背著弟妹在田里干活的,背人是什麼滋味,她很清楚。

「紅薯淋濕也無所謂?」他沒好氣地回頭。

「再曬干就好。」

「你要逼我用強的?」藺仲勛微眯起眼,宣告他的耐性用罄。

「我說不要!」就在她話落的瞬間,雨勢滂沱得教人閃避不及,進出城門的人車加快了速度,他倆就擋在城門口,頓時險象環生。

藺仲勛咋著舌,從包袱里抽出一匹上等古香綾往她頭上一罩,再一把將她給拖上背,一手托著她的臀。

「你這個下流胚子!」杜小侈滿臉羞紅,不住地捶著他的肩。

「女人,不想要我托著,你就自己摟緊點,省得待會摔死了算在我頭上!」經他的手,直接或間接死去的人不計其數,他不可在乎再多添一個。

話落,他抽手,杜小佟身子便往下滑,她忙死命地環緊他的頸項。

「你是想勒死我不成?」他沒好氣地道,推著推車,開始往前奔跑。

「你跑這麼快,我都快掉下去了!」不勒緊一點,她肯定會摔死。

「我不在乎再當個下流胚子,你意下如何?」他哼笑著問。下流胚子……後宮嬪妃哪一個不希望他對她們下流,真以為他對每個女人都能像對她這般和顏悅色?

「不準!」

「那就貼上來點,把我勒死了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他邊跑邊動了子,讓她可以穩住身體。「趴在我背上,雨下這麼大,沒人看得見你輕薄我。」

「到底是誰輕薄了誰!」她罵道,隨即驚呼了聲,雙手環住他的頸項,但力道放緩了些,隨著他奔跑的速度,她被迫慢慢地貼上他的背。

他的背很寬很厚實,衣料透出的熱氣和落下的雨揉和成一股特別的氣味,那是屬于男人的陽剛氣息……他看起來明明就很文弱,可偏偏如此強壯有力,他在市集里打衙役時,就算她是個門外漢,也看得出他並不是花拳繡腿。

「一兩,你為什麼要打衙役?」她在他耳邊問著。

「誰教他們要欺侮你。」他說得理直氣壯。「再者不過是小小衙役,竟擺出那麼大的官威,到底是想唬誰?」

他向來就不是個多管閑事的人,但一遇見她,他不管閑事都不成。當他瞧見衙役企圖制伏她時,他腦袋一片空白,待他回過神,那些衙役都已倒地,要不是福至適巧到了,他也不曉得自己會打到什麼地步。

「你知不知道打衙役罪很重?!」她低罵著,不敢相信他竟是為了自己出頭。

「是嗎?那咱們就躲遠點……你不會要丟下我一個人擔罪吧?」其實就算她丟下他,他也不覺有何不妥,但剛剛她一直催促他走,沒打算將他扔下,莫名的,他的心暖暖的,盡避風強雨驟帶點冷,但他渾身是熱的。

「我會考慮。」她說著反話。

「太不講道義了,小佟姊。」

「這年頭道義又不值錢。」像是與他杠上,她接了話。

「那倒是,有人初見面時,好心幫了她的忙,結果還被賣到倌館,我覺得那人真是可憐,他的義氣只值一兩。」

「千萬別這麼說,一兩已經算是多的,我不忍心再跟店家要更多。」

藺仲勛聞言,壓根不氣,反倒笑出聲。「真有你的,小佟姊真是有夠伶牙俐齒。」

「好說好說,我也只能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雨很大,一張口就咽進一口雨水,兩人明明就狼狽得要命,她甚至還被迫被他背著,但她沒有不安、沒有顧慮,甚至是開懷的與他笑鬧著。

藺仲勛哈哈大笑,笑罵道︰「你害我喝了好多雨水。」

「托你的福,我恐怕喝到你的汗水了。」

藺仲勛放聲大笑,爽朗笑聲與雨聲合奏,在這人跡漸少的官道上譜成曲。

「好了,不說了,我要加快速度了,你可要把頭上的綾布給拉緊,多少還是能擋一點雨。」話落,他還真的加快速度。

杜小佟一手抓著罩在頭上的綾布,感覺這織品細滑輕柔,是她不曾見過的珍品,結果竟被她拿來擋雨,真是太糟蹋了。

而她另一只手環過他的頸項,隨著他的奔跑,面頰偶爾會刷過他的後頸,教她羞澀的趕忙退開些,但這顛簸的路教她最終還是結實地貼在他的背上。

如此親密地貼覆著他的背實在不應該,但是沒有人背過她,在她最苦最難的時候,沒有人撐著她托著她,甚至是背著她逃離苦難……偏偏這個她曾經厭惡至極的男人,卻如此強勢地保護她,在她有難時,毫不猶豫地為她挺身而出,盡避打人是不對的,打衙役更是糟,但是她的眼熱熱的,澀得一片模糊。

從沒有人這般待她,爹娘不要她,夫家更不需要她,還有太多人背棄她,可這個人卻背起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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