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從少女時代起,就像向日葵那樣一心一意向著杜謹明生長。不管多麼努力向著有他在的地方,他卻始終看不到她的真心。
她在他心底真的一點地位都沒有嗎?現在她請病假,謹明知道了會有什麼感覺?會擔心她嗎?假如因為這個打擊,她選擇自殺,謹明會後悔失去她嗎?會意識到他其實很重視她、很需要她嗎?
這些混亂的想法,讓林甄恩更鄙視自己,居然連自殺都想出來了,瘋了。
鈴——
杜謹明打電話來。
林甄恩看著手機,緊張地深呼吸幾次,接起電話。
他說︰「我听說你請病假,你還好嗎?」
所以,其實他還是在乎她的。林甄恩燃起一線希望。「是重感冒。」
「喔,好好休息——」
欸?不來看她嗎?林甄恩假裝咳嗽。
杜謹明听見了,說︰「對了,有空收一下信件,廣告商把新的文案寄給我了,听說他們一直在等你的回復。你看過後和對方討論,把結果跟我報告。」
林甄恩臉綠了,咳嗽半天,他關心的只有公事?
「我很難受。」她哽咽,淚水直流。
「看醫生了嗎?不舒服就趕快去看醫生……吳秘書催我開會了,我去忙了。保重。」
就這樣?這就是他的關心?很明顯,她的死活,杜謹明根本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她這位工作伙伴在工作上的事情,私領域上,林甄恩對他來講不重要。是這樣嗎?
林甄恩本來很傷心,這會兒卻是一股惱火。想她痴心多年,默默守候,關懷杜謹明,愛護杜謹明,卻得到這種待遇。
而那個女人是誰?原來這陣子謹明失常的舉措,都是因為戀愛了,因為那個女人。那是個什麼樣厲害的女人?輕易就擄走他的心?!那女人是誰?
「這個周末,杜謹明不加班,因為汪樹櫻也不工作,「巧遇」周休二日,這是他們約會的好日子。他們約好今天一起布置套房,以後汪樹櫻就能住進來了。杜謹明事先已經答應不干涉她的布置方式,可是沒想到她做起事來,很武斷。
「一些家具我已經都先物色好了,今天下午就會送來。」沒經過他批示,汪樹櫻擅自作主。「費用在這里,你付。」賬單交給他,這是原本就談好的條件。
杜謹明好奇地看著發票。「你都買了什麼東西啊?不是太貴,但質量怎樣?」
「這你不用管。」汪樹櫻說。
然後,整天,他看汪樹櫻在小套房里忙得團團轉。
她按著在本子里事先畫好的草圖,給地毯鋪上鵝黃織毯,掩蓋住冰冷的磁磚。
晚上,她把床邊立燈的白燈泡換成黃色省電燈泡。
她說︰「家里的燈要黃色的才會溫暖,白色很冷。」這是她的主張。
「白色看東西比較清楚。」這是杜謹明的主張。
「看那麼清楚干麼?瞧——」換上黃燈泡後,她把臉湊近燈泡下。「黃燈,人看起來皮膚會比較好喔,好像撲了粉——」
「原來你是怕我嫌棄你的皮膚。」
「嗟。」懶得跟他辯,自大狂。
經過汪樹櫻一整天的整頓,小套房有了一套色彩繽紛花朵圖案的布沙發,杜謹明對這沙發頻頻搖頭嘆氣,這不是他的TONE調。電視機也買了,飯鍋也買了,還有汪樹櫻帶來的鍋碗瓢盆青菜蘿卜各色食材。
晚上她要做飯,她還帶來一盆植物——「左手香」,放在陽台養著。
杜謹明站在堆滿物品的小套房,他發表心得。「嘖,馬上把這里變得寸步難行,你們女人花樣真多。」
「不覺得這里溫暖多了嗎?這才有人氣,才像家。」
汪樹櫻穿上圍裙,待在右前方的廚房區,料理晚餐。
杜謹明說︰「煮完飯又要洗碗不麻煩嗎?我們外面吃好了。」他餓了,沒耐性等。
「不行,烹飪是我的強項,我只要讓你吃慣我煮的飯菜,哈哈哈。」汪樹櫻拿著鍋鏟仰天長笑。「三個月後,估計你就會跪地,抱著我的大腿哭喊‘不要走’……」
看她唱作俱佳,杜謹明哈哈大笑,坐在沙發,腿上攤著財經雜志,覷著那臭屁的身影。
「這種事是不可能發生的。」他分析給她听。「吃飯這種事,只要皮包的錢夠,想吃什麼山珍海味沒有的?」
「這你就不懂了,」汪樹櫻利落的剁切蘿卜,一邊跟身後的他抬杠。「山珍海味比不過家常小菜,外面餐廳的食物就是少了一味。就好像媽媽做的私房菜,常是外地的游子最想念的味道。你媽的拿手菜是什麼?」
她問杜謹明,但遲遲沒听他回話。
汪樹櫻回身,看著他。「我問你媽最常做什麼菜?」
他翻著雜志。「不知道,我是意外懷的孩子。」他淡淡地說道︰「听說我媽生了我以後,交給我女乃女乃,就沒有再回來看我。當時她很年輕,好像才十九歲,我爸正在服兵役,本來他們約定好,等我爸退伍後就要補辦婚禮,不過我媽沒等我爸,嚴格來說——」他笑著,「我爸被我媽兵變了。」他抬起頭,直視汪樹櫻的眼楮。「所以說——愛情,就是這麼不可靠。」
汪樹櫻看著他,後悔自己魯莽的提問,可是他表現得很無所謂,彷佛一點都不在意媽媽的事。她知道他自大自尊心又很強,也不會希罕她安慰,所以她盡避心里是心疼他的,但也裝出一副沒什麼的態度。
汪樹櫻轉過身子,洗米,裝進飯鍋。「那你爸爸呢?他會煮飯嗎?」
「我爸退伍後忙著創業哪有時間做飯?女乃女乃身體不好,又愛喝酒,家里都是吃外面的飯菜。後來我爸開商務旅館,我常在旅館餐廳吃。真要說有誰煮飯給我吃的話,我姑姑倒是煮過幾次,我的姑姑是個很天才的女人,很可愛,不過後來她也沒那些時間做飯菜給我吃了,我已經不太記得那些飯菜的味道了。」嚴格說起來,姑姑反而比較像他的母親。
杜謹明看汪樹櫻忙著做飯的背影,可能是沒有面對面,和她聊私事竟然很輕松。平日,他討厭人家問私事,可是汪樹櫻問,他也很自然地回答。他感覺到這種氣氛,讓他很放松很舒服。看著女人為他張羅晚餐,她站立的地方,好像變成粉紅粉紅,夢幻溫馨的園地。
他喜歡這麼跟她聊天,以後每天都可以這樣嗎?這念頭讓他歡喜。這才發現平日里,他的嘴除了談公事,就是吃那些應付吃下去的餐點,要不就是折騰人的商業上應酬的飯局。現在,他的嘴巴肯定快樂多了,除了常拿來親吻她,還會講這些無關公事的閑話。
汪樹櫻拍蒜頭的時候,又問身後的杜謹明。「這樣听起來喔,你跟你姑姑感情應該很好吧?感覺你聊到她的時候口氣特別溫柔喔。」被她發現了。
一提到姑姑,杜謹明臉上有了笑容。「她是個很特別的女人,很有藝術天分,以前還是畫家。思想開放前衛,能力好,又風趣,是我們家的開心果——」可是,他的笑容隱去。
他忽然發現,姑姑跟汪樹櫻有些地方很像,她們倆都是熱情溫暖不愛計較得失的人,對人熱誠,做事隨興。他在樹櫻的身上,感受到姑姑曾給的溫暖。是因為這樣,所以特別鐘情汪樹櫻?面對她時也特別放松。杜謹明忍不住又說了許多姑姑的事給汪樹櫻听。
「我們旅館大廳的畫都是出自姑姑的雙手,可惜她後來接管精英旅館,沒繼續往藝術界發展,不然她一定會成為很棒的畫家。」
「現在都不畫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