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妻(上) 第9頁

「你倒是很懂她,怎麼就沒想過要了她?」

慕容韜暗自好笑,很識相地沒說破那一嘴的醋酸味。「還沒能想到那上頭去,不過現在知你心意,也不會再去想了。」

就沖著這句話,慕容韜愛怎麼想就怎麼想,他一句話也不會解釋了。

慕容韜身邊一直沒人,長年以來最近身的只有她,要說誰真能走進他心里,莫雁回擁有最大機地,若沒有他從中作梗,假以時日,這兩個人或許真有可能成了雙。

她若是知曉,是他暗地里陰她一記,讓她一生也得不到心之所愛,怕是一輩子都要恨他入骨。

但——那又何妨?他偏要咬定自己愛慘了她,只要是他想的,慕容韜就不會去想、去要。

第4章(2)

「為什麼她一眼就看出我不是你?」這絕對不是在計較自己哪里不如慕容韜,只是不甘心自己敗下這一回合,想知己知彼罷了。他默默在心底游說自己。

「我想,應該是這道疤吧,雁回性子極拗,有時認定某個關鍵之後,便很難動搖。」

由慕容韜口中得知肘彎疤前的來由,他懂了。

也難怪她會執著認定那道,這痕跡是為她而留,是某一部分而言,只專屬于她的慕容韜。

哼,傻女人,一道疤而已,真要仿它又有何難?

容貌能夠欺人,有些事物卻是任誰也欺不得、取代不了——

耳邊,仿佛猶能听見那道清冷嗓音。

乍聞當下,只覺嗤之以鼻。天底下,哪有誰是真的重要到取代不了?

他試過、努力過,可表相仿得如何相像,本質里,他依舊、依舊——

夜半醒來,觸不著枕邊那令人安心的溫軟馨香,他呼吸一窒,腦海瞬間空白,包圍而來的黑暗換住了胸房內那顆原本沉穩鼓動的心,他莫名暈眩,無法思想、也難以喘息——

燃盡的油燈重新點燃,他空空茫茫地仰首,眼前視線一片霧茫,短瞬之間難以回神。

直到那抹縴影完全落入眼際,他緩過呼吸。「你去哪里了?」

「右衛有事相稟,去了一下。」掌了燈,倚在桌前的身影靜立不動,深思的眸瞧著他。

「三更半夜的,不能明日再說嗎?往後別隨意離開我。」

「好。」再度回到床榻,感覺他臂膀圈摟而來。

臨睡前,腦中仍抹不去那一刻他的神容。蒼白、空茫、憂懼——

貼上掌心,她只觸著一片濕涼。

「我知道你們……交情匪淺,可右衛仍要斗膽說上一句,表小姐,請公正行事。」

這話意——是說她另存私心,意欲偏袒嗎?

他們如今的情況……這莊里人多嘴雜,是不指望能瞞個密不透風,何況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要遮掩什麼,幾回前來議事,也讓人撞見他摟著她安睡。

也難怪旁人要疑她,如今正蒙受眷寵,女人終究是女人,哪還能保持理智、準確判斷?

多了這屋關系,連她的話都要大打折扣了。

她神色一凜。「我自認跟隨家主以來,赤膽忠誠,不曾懷有貳心。」

「可……萬一,我是說萬一,他不是……」

「若真如你所言,他是教家主遭逢不測的幕後元凶,那麼要我親自手刃他為家主討回公道,我莫雁回絕不遲疑。」

听聞此言,右衛總算緩了緩神色。「我無惡意,只是想提醒你,莫忘家主待你不薄。」家主以往也曾交代過,他不在時,一切听憑雁回指示,正因如此,誰都能負他,就莫雁回萬萬不能辜負了家主這番信任與重托。

「我懂。」她沉沉道。該怎麼做,心里的準則一直都在,不曾稍有偏頗。

她記得,初初跟著家主學做生意時,他就曾說過,她太實心眼,總是拘泥在自己執著認定的點上,這是優點,在做生意上卻是大大的弱點,有心人若要詐她,她防不勝防。

這些年,她一直提醒自己,別教表相欺騙,認定了某個點,便從不疑他……可,本性難改,是不是最終,她仍不知不覺犯了那樣的錯?

思慮、再思慮,心思已百轉千回。轉身回房,沒見著他的人,復又往園中尋去,見他負手靜立于寧中。

近來,他時常如此,一待便是大半日,總是安安靜靜遠眺。

她曾站在同樣的位置,卻什麼也瞧不見,猜不透那時的他究竟想著什麼?

暖裘覆上肩頭,他回眸,溫溫一笑。

這抹笑,明明就是屬于慕容韜的,那麼溫暖,那麼動人,性情陰暗的慕容略,從來不會有如此真心的笑容。

有時,她覺得自己與慕容略是相同的人,同樣性涼、同樣陰暗,自幼活在不被關愛的角落,從不曾受過一絲在意的眼神注目,一個不快樂的人,又怎麼打心底發出真心的笑容?

「談完了?」

「嗯。」

「那這些是?」他看著成疊放上圓桌的匯報與帳冊。

「還請家主過目。」一談及公事,她又回到那拘謹守禮、不可親又不可愛的莫總管了。

「何必?又不是不信你。」

「還是請家主看看得好。以往家主說,你若不便,由我代理,可現下家主傷勢已大有好轉,再要越俎代皰,恐要讓人說我挾天子以令諸候,家主莫要令我為難。」

他瞟了她一眼,意味深深的眼神瞧不透意緒,動手隨意翻了翻。

她等著,不錯過他任何一道細微舉動。

她在試他。

她不信他,拐了彎用這種方式試他。

他撩抱一坐,手伸向她。「筆。」

她命人快快取了過來,在一旁為他研墨。

脂月復朝筆尖觸了觸,不甚滿意。「太硬。我那只狼毫筆呢?」

是了,家主在用筆上確實極挑,得得順手,處理起事務來也能行雲流水、流暢俐落。

她親自前往書齋取來他平日慣用的狼毫筆,再回來時,他已將處理完的事務堆疊在左側,換了筆,未加思慮停頓便在下方揮毫而就。

上頭的批示以及筆跡,確實為家主所有。

她做生意的決竅是他教的,他處理事情的手腕、作風,只有她最清楚。

直到這一刻,她才悄悄吐出長久憋在胸腔里的那口氣。

不消一個時辰,眼前堆疊如山的事務盡數處置妥當,完全不失昔日果斷明快的作風。

這若由她來,或許能揣度個幾分,可也得斟酌再三才能作下判斷,若不是家主,誰還有這等能耐?

「好了,你『吩咐』的事我做完了,你要賞我什麼?」

以往屬下有功,慕容韜的獎賞可從來不手軟。

「雁回不敢。」

「最好你是不敢。」都敢編排他事頭、兼之頂嘴任性了,真把她給慣壞了。

她挑挑眉,就要曲膝領罪,被他一個肘子撐起,沒舍得讓佳人雙膝著地。

「吃定我了。」哼了哼,嘴上不滿,仍是將她抱了滿懷,噙吮柔唇竊香。

怕教下人撞見,她躲了躲,引來他的不悅,轉移陣地往她頸上啃咬,存心鬧出一記記牙印,教她無法見人。

「疼……」她軟軟抱怨,也不真那麼痛,刺刺麻麻的,其實是微嗔羞意居多。

他也懂得。如今她是嘴上說得恭敬,嘴角噙著淺笑,明亮眼兒盡是閃亮亮的光,知他不會真惱她,嘴上回個兩句倒似打情罵俏。

依偎著纏鬧了會兒,他頰側貼靠縴頸,蹭了蹭,享受片刻溫存。

莫雁回臀下挪了挪,怕他初愈的腿無法承受她身子的重量,不意卻踫著了頂在臀下的硬物……

「再動,就要不可收拾了。」他涼涼警告。

挑釁過幾回,心知他沒什麼不敢的,尤其近來行徑越發旁若夫人地放肆,當下不敢再妄動。

婢女正端著什麼往亭子這兒走來,她又剛被警告,怕惹他不悅,當下進退兩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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