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妻(上) 第10頁

那窘迫臉紅的可愛模樣取悅了他,忍不住放聲大笑。

他家的莫總管是干了什麼虧心事?頭一回見她藏頭縮尾,一臉孬樣。

「好了,都走遠了,頭還不抬起來?」

她悶悶地,只能暗咬他肩膀一口,聊表不滿。

「怎麼餓了就亂咬,孩子似的。來,嘗嘗這個。」

一塊糕點湊到她嘴邊,她下意識咬了口,那松軟不膩的口感,以及齒頰間淡淡泛開的荔香……好熟悉。

「是——徐州藏月閣的芙蓉荔香糕嗎?」

「莫總管真識貨,來,再賞你一口。」

「……」徐州離慕容莊,快馬也得三日,她不過就說了那麼一回……他真記住了?

在床榻上養傷那段時日,他老問她喜歡什麼、不愛什麼,其實也談不上喜好,就是這些年隨他走遍各地,能夠留在記憶中、較為深刻的事物罷了,還以為他只是隨口問問打發時光……

他悄悄探手而來,與她五指交握,緩聲道︰「你說的那些,我們來一一把它們全湊齊了,等你真感受到滿滿、滿滿的寵愛,多得不能再承載時,就是你該回報我的時候了。」

「我該如何回報?」她如此貧瘠,能給的早就全給了他。

「嫁我,當我的妻,為我生兒育女。」

懷中縴軀微微顫動,他感受到了,收擾臂膀,將她摟得更加密實,柔聲再問一次。「好嗎?」

「……好。」

怎會不好?這一生,不曾有人待她如此用心,以一個男人之心,全心珍寵。直到許多年、許多年之後,她回想起這一日,仍無法忘懷那一刻觸動心房的震顫與悸動。

怦然瞬間,那微微揪扯胸房的幸福與——心動。

第5章(1)

他慕容略這輩子,從不知何謂認輸。

一回敗下陣來,賭著一口氣,發誓定要有一回,教她無法再一眼認出,將她說過一的話狠狠砸回她臉上。

這世上,沒有取代不了的人、動不了的感情,端看他要不要!

她愛那人溫潤沉靜的氣質,多少夜里,他一遍又一遍練著字帖,定要將字跡仿得分毫不差,窗下持卷細讀他讀過的每本書冊,將書齋里里外外模個通透。

原本毫無興趣的生意事,他學習、了解,分板那個人作下每一個決定時的思緒運轉。

對此,慕容韜倒也樂觀其成。他本就有意讓弟弟一同掌理家業,若雁回能讓他重新審視自己,改變人生態度,成就一個全新的慕容略,未嘗不是好事。

他想學,當兄長的沒有不教的道理,毫無保留地傾囊相授,可台面上無人知曉此事——他們都知道,平日本就忌憚萬分、多有微詞的長老們,此舉會引發多大的波瀾。

慕容韜心里頭原是盤算著,總要讓他先做出點什麼,一來證明他身上是流著慕容家出色的經商才能,才有立場說話;二來,他們暗著來,屆時多半木已成舟,多說無益了。

直到後來,慕容略再去回想那時的一切,仍會笑自己傻。為何那時,會執著咬定只為一口氣?

就為那一口氣,拼了命把一切做到無懈可擊,證明自己沒有不如兄長,慕容韜能的,他也能。

一口氣的代價,是寫滿千萬張字帖、磨穿一只又一只墨硯,千百個不眠的夜,只為讀懂一本一本繁復帳冊,不只要懂,還要比誰都快,快到追上慕容韜自小磨練出來的能耐,學盡那一切她所喜愛的特質。

一回又一回地測試,直到他能準確說出與慕容韜相去不遠的處置辦法,終于看見主考官欣慰的笑。

「你真的很在乎雁回。」那樣的成果連他都意外,果然心里頭有了人,真會讓人卯足全勁。

那年夏末秋初,慕容略染了場風寒,成日昏昏沉沉、發著高熱,為人兄長的成日掛心,時時探視。

「听說你又整日未進食了?」

「吃不下。」臉埋進枕間,懶懶地不想搭理人。

「喝碗人參雞湯祛祛寒氣可好?」

一點動靜也無。

于是兄長又補上一句。「是雁回熬的,不喝嗎?」

「……」哼了哼,總算稍稍露臉,很大爺地張口等人服侍。

他不是稀罕,只不過不屑一顧,精明如大哥會起疑。

後來,他病勢好轉,倒換成大哥病倒了。

床榻上換了個昏昏倦倦的病人,本人倒看得開,笑著回床邊那成日皺著眉頭看他的人道︰「無妨,听說過了病,就好得快。」

對,他現在是生龍活虎了,卻換他——

「你是笨蛋嗎?」什麼把病餅給他人就會好,這種毫無根據的說法也信。

「你要真想為我做什麼,就代我去一趟咸陽,讓我看看你會了多少。」也該是時候,驗收驗收成果了。

慕容略也知,他在試,試自己是否有獨當一面的能力。

「好。」反正也沒得選擇,明日便要啟程,偏生今早病倒,除了李代桃僵還能如何?

「雁回依例會隨行。我要你一句承諾,不會藉我的名義對她胡來,真要人家,就等大紅花轎將她迎進門,我不會讓雁回委屈,听懂了嗎?」

「我是那種人嗎?」

是,他就是,真胡鬧起來,沒什麼不敢的。而雁回那傻女孩向來是唯主是從,不怕她心里頭再不願也會依從。

那是每回,他頂著慕容韜的身分,代他處理商務,咸陽往返七日,無人察覺有異。

原來,當慕容韜也沒有那麼難。

待在咸陽的最後一日,該辦的事也都辦妥,正那日是七月初七,街市熱門如晝,他一個念起,邀了莫雁回便去逛逛當地街市,湊個興頭。

「人多,家主當心。」愈是人潮密集之地,她愈是繃緊心弦,留意照看他安危,可他開了口,寧可自己多擔待些,也不去壞他難得的興致。

他回眸瞧她一眼,袖口一卷,便往她掌下探去。「那就跟妥,別走散了。」

她怔了怔。他從不曾主動做出這般幾近親密之舉,雖是守禮地隔了袖口合握,透過軟綢布料,仍能感受掌熨來的微溫。

「發什麼愣?」見她仍瞧著兩人纏握的掌,移不開視線,暗自哼了哼。

不過拉個手罷了,也值得她這般失態?有人又親又抱,都還不見她挑個眉頭呢!

那一日,他們由街頭逛到街尾,遇上稀奇有趣的小游戲也會玩上一玩。

他玩了套圈圈,可怎麼套也套不中,她看不過去,接手試了試,抓住準頭套著一只瓷偶人。

他瞧著,放在掌心愛不釋手地把玩。

後來行經以文會友的小攤子,一副對子上聯高掛,無人能對,他順手提筆對下,換來一只珠釵。

沿路來到了河畔邊,當地未出閣的閨女依著習俗在河畔邊放蓮花水燈,祈求好姻緣。

「不去為自己求個良緣佳婿?」

她望著他,搖了搖頭。能一生跟隨在他身邊,便是她最好的歸宿。

他豈會不知她心思,轉而向小販買了燈。「你不討,我來替你討。」

其實,不必的……

可他認真得緊,借了筆墨,一字一句寫得專注。「要疼你、寵你、凡事依你,還得有好家世、好相貌才匹配得上咱們家雁回,最重要的是——必得真心待你,一生一世傾情不移。」

「這世上,有這種人嗎?」

「會有的。你等不到,我負責找來給你。」將寫滿嚴苛條件的紙片放入內,放入川流之中,兩人便這麼席地坐在河畔邊,看著水燈在河中載浮載沉。

燈漂得愈遠,心願愈能實現。

「你也別死心眼,若有合適姻緣,自己要懂得把握,莫教一個真心愛你的男人,白白自手中失去了。」

他……這話何意?莫非是察覺了什麼,拐著彎在暗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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