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神淚(下) 第25頁

「姊,你別嚇我……咱們說好了,祭祖後要往南,我還打算頂家小鋪子,你最擅長家務了,只要我一個眼神,你就知道我要什麼,所以店鋪交給你打理,我就負責打雜就好……姊,不要走……咱們說好要照顧彼此一輩子的,姊……別走……」她趴在堂姊身上,哭得像個孩子。

那哭聲教喜鵲鼻酸落淚,更讓淳于御手足無措。

突地,她抬起眼,伸手抓住他,泣聲哀求著,「救夕月姊姊,我求你……就像你在江邊救了那個溺水者一樣。」淳于御蹲,一把將她摟進懷里。「對不起,我沒有辦法……」君夕月的魂魄已經離身,就算他的言靈再厲害,也無法將魂魄重拉回軀體里。

「你可以,我知道你可以……你救那個溺水者時,那個人已經沒氣了,你可以救他,為什麼不能救夕月姊姊?」她知道自己在無理取鬧,可是她無法控制自己,因為她失去了唯一的親人,這天地之間,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對不起……」他只能一再道歉,將她摟得更緊,讓她在懷里痛哭發泄。

他仰天看著綿延不絕的雨勢,看著已經香消玉殯的君夕月,看向喜鵲,他不禁想,君十二和八雲都在這里,就連李成威和君十一也一起出現在這棟昔日的君家大宅,這樣的組合和因果,上天到底是要告訴他什麼?

大雨仿佛是君什善的淚,不斷地流,沒有盡頭。

將君夕月的尸體暫時擱置在北方大院的偏廳里,君什善陪伴在旁,不住地對著她的尸體說話,那情景令人鼻酸。

「唉,侯爺何必硬要毀了龍神廟,結果……」奉命毀廟的曲承歡,回到侯爺府得知了事情始末,不禁嘆聲連連。「不過,清王爺也太荒唐,居然目無法紀到這種地步!」想起心愛的喜鵲被賞了巴掌,他這口氣就吞不下去。

「我會處理。」淳于御淡聲道,黑眸直睇著曲承歡從龍神廟帶回的龍神畫像。

第13章(1)

背後娟秀的字跡,寫下那三世期盼,化為利刃剛向他心間。

到底是誰辜負了誰?

似乎一直以來都是他負了她……「侯爺,這畫像實在與你太相似,相似到我實在下不了手給燒了,而且吊詭的是,整間廟都燒了,就唯獨這畫像燒不掉……我想,就算侯爺不信鬼神,但有時候還是要稍敬較妥。」瞧他看得專注,曲承歡又嘆氣了。「君姑娘要怎麼辦?她那麼傷心……」

「承歡,幫我把這畫像交給她。」

「侯爺何不親自交給她?」

「我還有事。」

「什麼事?是打算不找罪證,直接除去清王爺?」曲承歡壓低聲音,愛笑的桃花眼流露淡淡殺氣。

「你先出去吧。」他閉上眼,狀似沉思。

曲承歡無奈,撇了撇唇,拿了畫像往外走。

確定他走得夠遠了,淳于御從百寶格里取出一支黑銀釵,擱入懷里才站起身,推門離去。

他已經無法等待,今晚就要做個了斷。

曲承歡拿著畫像前往北方大院,在偏廳找不到人,于是轉往寢房,果真瞧見喜鵲正哄著她入睡。

一見他來,喜鵲微擰起眉,像是惱他來得不是時候。

「那是……」尚未入睡的君什善瞅著他手中的畫像,猛地坐起身。

他看了喜鵲一眼,知道她是在生他的氣,但他是奉命前來,也是身不由己呀。

「這個是龍神廟內的畫像。」他走到床邊,硬著頭皮把畫像交給她。

君什善一接過手,淚水又滑出眼楮。

喜鵲見狀,狠狠往曲承歡腰間掐了一把,他吃痛仍不敢反抗。

「都是我的錯……如果我別主張舉行龍神祭,夕月姊姊就不會下山,就不會發生後面一連串的事,更不會讓龍神廟毀在我的手中……」她愧疚自責,悔恨不已。

「不關你的事,我不是跟你說了嗎?這都是趙立那個混蛋造成的,如果不是他再三刁難侯爺,甚至想要誣陷王爺,又怎會發生這些事?你沒有錯,所以別哭了,好嗎?」喜鵲環抱住她。「再哭下去,你會哭瞎眼的。」

「可是……」

「沒有可是,至少承歡幫你把這張畫像給取回來了,想要重新建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只要把廟重建起來,夕月地下有知,也會含笑九泉的?」喜鵲不斷地勸說。

君什善抬起淚眼,喜鵲立刻替她抹去淚水。「從此以後,我當你的姊姊,由我來保護你,有我在,誰都不能傷害你。」

「喜鵲姊姊……」她喊著,淚水還是掉個不停。

「別哭了,天大的事有我頂著,快睡吧,天都快亮了。」抱著她躺下,喜鵲輕拍著她,一手抽過她手中的龍神畫像往床邊一擱,卻感覺這畫像好像藏了什麼似的燙過她的手。

「還有我,我一起頂。」曲承歡忙道。

「你頂什麼呀?待在侯爺身邊就好。」喜鵲毫不客氣地啐了聲。

「這時候我當然要陪在你身邊,否則我會忍不住沖動,跑去狠狠地刮那趙立兩記耳光,幫你討回公道。」看著她微腫的臉,他就心疼得要命。

喜鵲嗔道︰「真有本事再說。」

「我什麼本事沒有,但替心上人討公道的本事絕對有。」

「誰是你心上人?」她羞紅了臉,狠踩他的腳。

曲承歡像沒感覺似的,一雙眼蕩漾著哀怨道︰「海征之前,咱們都一道睡了,你現在打算船過水無痕,對我始亂終棄?」他夸張地揪著衣襟,扮演著被人拋棄的下堂妻。

「你!」喜鵲遷下子羞得連耳垂都燒紅了。「瞧瞧你這瘋德行,現在是什麼時候,由得你這般胡來?」她瞥向懷中人,就見君什善雙眼瞠圓,像是驚訝極了,羞得她直跺腳。

「原來……」她輕點著頭,恍然大悟這兩人是對佳偶。

「不是!」喜鵲大聲否認,沒了平常的從容淡定。

「可是,我們明明……」曲承歡話未完,已被喜鵲用力地搗住嘴。

瞧她又氣又羞,他不由得放聲大笑。「承認有什麼關系?咱們為人一世能有多長的時間?當然要及時行樂,千萬別等到失去才徒留惆悵。」君什善瞧他不斷地逗著喜鵲,逗得喜鵲又好氣又好笑,就連她自己也不禁被逗笑了。

在喜鵲堅持要她早點入睡後,他們兩人便在隔壁廂房休息。

經過曲大哥那一鬧,她的心情平復了些,說實在,她到現在仍不能理解淳于御為什麼要派人去燒了龍神廟?

但她舍不得怪他,她相信他做任何事必定都有他的理由。

疲憊地嘆口氣,閉上雙眼,淳于御的身影在她眼前翻飛著,仿佛扯著她飛躍,來到熟悉的天竺山上——站在下天竺寺外,淳于御咬了咬牙,跨進門檻,每走一步,便如萬針椎心,如萬刀剛骨,他忍得渾身青筋迸現,咬牙踏進佛殿,直睇著慈悲的佛像。

如今,他明白為何自己進不了寺廟,一切皆因他是待罪之身,佛並不願見他。

可是現在,無論如何,他都必須踏入。

因為,他要大開殺戒!

就算從此以後,他只能墮入無間地獄,他也無所謂了。

「侯爺。」淳于御微移視線,瞧見易安生從一旁的長廊走來。

瞧他神色沒有半絲驚詫,甚至是一切如他預料,淳于御勾唇笑了。

「王爺在廂房里,人已經就寢。」易安生笑道。

「帶路。」他沉聲命令。

「是。」易安生微欠身,領著他往前走。

沿著長廊,走到底,往右一拐,長廊兩側皆是供香客休憩的廂房。

廂房外有侍衛看守,但他听到在寺廟後院里,隱藏至少百人的壓抑呼吸聲,他不禁勾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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