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事上,他甚里會拿一些和地方官員及外省闢府的書信給她看。
有一天,朝廷突然發來旨意,內容竟然對前次那場驚逃詔地的慘烈戰役一字不提,反而耀升他為臨江王。他當著姬明煙的面看完那張聖旨,然後微微一笑,抬手將聖旨丟進屋中一角的火盆里,任火苗將那價值萬金的東西付之一炬。
「一個王爺之名已經滿足不了你了。」她微諷取笑著,拉出一張信紙,自己研墨替他給朝廷寫謝恩表。
他冷眼譽來,「寫這種東西做什麼?」
「你雖然瞧不上朝廷的封賞,但如果你還沒有打算籃權奪位,勸你還是把表面上的事情做好,免得落人口實、遭人議論。要知道沒有幾個百姓真的願意擁戴亂臣賊子,除非這個朝廷已經有了他們不得不推翻的原因,但依我之見,就算當今聖上是個孩子,也不足以做為讓百姓們追隨于你的理由。」
地一邊慢條斯理地說著,一邊動著筆,謝恩表已經寫了大半,軒轅策踱步到她面前,又細細看了一眼那封信,忽然撞仁收緊,「你幾時學會模仿我的筆跡?」
「你的字我這幾天也看了不少,要學並不難。」她低著頭將最後一個字寫完,小心翼翼地在紙上吹了幾口氣,將殘留的一點墨漬吹千,然後才遞給他,「侯爺,不,應該改口稱您王爺了,請您過目吧。」
軒轅策看著她,將那封信接過來,掃了一眼不禁哼道︰「倒比樊世朝寫的還好些,我看樊世朝若是看到這封謝恩表,恐怕要擔心自己在府中地位不保了。」
「樊參軍十二歲中秀才,十五歲中舉人,金格殿試御封探花,我可比不了。」她從書桌上找來信封,將謝恩表封好,「你給朝廷的回信都是裝在哪個匣子里?」
他沒應聲,卻是專注地看著她,忽然拉起她說︰「走,出去看看雪景。」
桌上一堆的公務他就這樣丟下,拉著她出了府,一路乘馬車沿著城郊的江岸漫行。
姬明煙在車內打開車窗往外看,一股清新的雪氣撲面而來,但涼意讓她不禁打了個噴嚏。
身後他長臂一伸,將她攬入懷中,溫暖氣息包裹著她,竟比他的大麾還要舒服。
「臨江在天雀中並不算是最大的府郡。我一直希望這里的百姓,可以再富足一些。但是這里的土地不宜種植稻谷,倒是山上的果樹每年的收獲令人欣喜多了。」
他讓她靠著自己,將許多公事娓娓道來,仿佛他們是相交多年的好友一樣。
姬明煙想了想,說道︰「我記得天雀早年有一位福難王爺,雖然幼年被放逐幽州,但是後來也將幽州治理得人民富強,還憑藉著幽州的富庶及民心,與朝廷打了一仗……嗯,倒是很像你。」
軒轅策一笑,「福難王爺是個厲害人物,當年本可蒼上帝位,後來卻收了手,我一直替他可惜。」
「如今你可以在青史上取而代之了。」
第4章(2)
「你仍判定我是亂臣賊子?」他低下頭,將下巴壓在她的發頂,「明煙,你若非先做了慕容眉的人,就不會對我有這麼多的偏狹之見。」
「偏狹?整個朝廷都認定的事情還是偏狹?莫非你挾軍抵抗朝廷削權,也是忠君愛國的表現?」
他自上而下俯視,看到她的眉心又糾結起來,便笑道︰「算了,你我干什麼在這時唇槍舌戰?我是什麼樣的人,你日後自然會知道。我現在只想問你,有沒有好的辦法幫我的臨江盡快富庶起來。」
「你所管轄之地不只臨江一地,周圍十二個縣郡州府,幾乎也都在你的統轄之內,你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我那日和你說過了,這里距離東遼最近,倘若東遼要與我開戰,而我所需的糧食卻要從其他州府調集,就有可能會受制于人。」
姬明煙想了想,「每年客府郡要給朝廷上繳的糧食是多少?」
「根據府郡大小不等,上繳的糧食數目也不一樣,再依據天時、糧食的收成情況,年年都不相同。如臨江,應該是交給國庫……每年三十萬石左右吧。」
她抬頭看他一眼,「你這兩年真的給國庫繳糧了嗎?」
軒轅策笑道︰「朝廷想殲天我不是一天兩天了,我總要留著一些,但並非全然沒繳。」
「上次怒江一戰用了多少?」
「大約……十成之七左右吧。」
姬明煙又看他一眼,「沒有瞞我?」
「難道我還怕你做間諜不成?」軒轅策自信地笑道︰「就是用去了這麼多,所以我要和你坦言,短期之內我不宜再和東遼作戰了。」
「那麼……你為何不向東遼示弱呢?」她沉思許久後說︰「東遼也必然知道,要打敗你並非一朝一夕,所以他們厲兵襪馬,這一兩年都在忙著儲備軍糧,只是依然還沒有一個借口可以正式和你開戰。在這個時候,你不如向對方示弱,以表和睦之意,然後趁機休養生息,再圖後計。既然現在朝廷都以加封晉爵來與你求和,你又何必一直要繃著這根弦?」
「說來說去,你原來是在為朝廷說話。你是怕慕容眉要再吃大虧?」
她瞪他一眼,陡然坐直了身子把他的手狠狠甩掉,「你讓我為你想主意,卻又對我左右懷疑,這算什麼?你快點放我走,我寧可死在江北,也不想在你眼皮底下活著了。」
他愣了一下,忽然笑了,「還以為你是逆來順受的綿羊,沒想到是頭小老虎,竟然也會發脾氣。是我說話不小心得罪你了?那我道歉。」
她推開他下了馬車,地上厚厚的積雪一下子蓋過她的腳背,她打了寒顫,又往前走了幾步。
江邊岸上的積雪也有半尺厚了,她穿的靴子是皮毛制成的,可以蓋到小腿上,但即使如此,仍走不出幾步就感覺到寒意已經從腳底竄到了膝蓋上。
每走一步都覺得艱難,她知道軒轅策必在身後注視著自己,但就是不想回頭,直到一不小心踩空了,陡然得下岸提的斜坡,整個人被摔到了江提之下。她听到身後一聲驚呼,那人奔來,但是因為積雪也走得並不順暢,幾乎是瑯踉蹌蹌的滑到她跟前。
她倒在距離江面不過幾步遠的地方,大半個身子都陷在積雪里。
軒轅策抓住她的時候,卻發現她仰面躺著不住地哈哈大笑。
起初還以為她摔糊涂了,等他幫她拂去臉上的雪花時,卻見她笑著笑著,眼淚竟順著眼角流下,到最後已經不知道是在哭還是在笑。
他神色一沉,坐在雪地里將她一把攬在懷中,輕輕拍著她的後背,直到她的吸泣漸漸平息又冷著臉將他掙開。
「回去吧。」她主動開口,擦干臉上的淚痕,沒事人似的站起來揮了揮身上的雪花,小心翼翼地往回走。
「你還有家人嗎?」他忽然問。
她側目看他,「什麼意思?難道你抓了我還不夠,還想拿我的家人威脅我?」
「若你想見他們,我可以派人接他們過來。」軒轅策凝視著她的臉,因為她從未在他面前哭過,今日她失控落淚的模樣來得突然,令他措手不及之外,還有種前所未有的惶恐。
他怕她的眼淚、怕她的悲傷,怕她明明人在他懷中觸手可及,但一顆心卻遠得難以捉模。他不明白自已早已見慣了山水風景,為何還會栽在這片雲上。只知道若能為她做一點事,讓她高興,他不會吝音做任何柄牲。
只要……她能留下。
姬明煙為了他這句話,怔在那里許久,剛剛清亮的眸子又似被一層霧氣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