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烈烈的正午艷陽,灑落整座京城,入秋後的艷陽天熱比三伏,教人們個個汗如雨下,身上的秋衣穿也不是、月兌也不是。
只是,雖然熱歸熱,有一大群人卻圍在刑部外,全顧不得遮陽,個個踮著腳尖、伸長脖子,睜大雙眼猛盯著牆上瞧。
被刷得白淨的高牆,今早剛被貼上一張通緝令。
雖然說,牆上也有著幾張大大小小、或新或舊的通緝令。但是不論是江洋大盜、殺人惡徒、或佔據東海三十六島,膽大包天自稱海皇等人的通緝令,都遠不及新貼上的這張來得駭人听聞。
通緝令上繪著,極為傳神的男子樣貌,端正的筆跡書寫著令人發指的罪行︰
今有婬賊杜峰,毀人妻女名節,負案在逃。
望各州府縣、官民人等,嚴加戒備,按圖索驥。
凡能捉拿婬賊者,不論死活,重賞白銀千萬兩!
臂望的人們,眼楮望著通緝令,嘴巴也沒閑著,全在熱絡的討論。
「瞧這家伙長得人模人樣,想不到竟是個婬賊。」那人面露深深鄙夷,猛搖腦袋。婬賊一罪,最是令人不齒。
「不過,這賞金也高得太驚人了。」出聲者疑惑不已,人群中響起應和之聲。
有個人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刻意壓低聲音。
「這你們就有所不知了。」所有人的腦袋全往同一個方向靠去,豎起耳朵聆听,就怕漏听內幕消息。「記不記得,前不久大風堂的羅夢慘遭奸婬……」
咚!
一記重拳,打得那人差點吐血,連忙改口。
「是被污辱……」
咚!
這次,那人真的吐血了。
天底下仰慕羅夢的人,可是多得難以計數,為了避免腦漿也被打出來,他謹慎的斟酌用詞。
「呃,是、是被傷害……」呼,好險好險,這次沒人出拳。他松了一口氣,繼續往下說。「就是杜峰所為。」
眾人呼吸一窒,個個臉色鐵青、忿忿不平,還有幾個恨得咬牙切齒,差點就要把嘴里的牙咬得崩了。
羅夢的美貌天下聞名。
京城里的萬家燈火齊亮,抵不過她的嫣然一笑;春季里的百花乍然謝落,抵不過她的悠悠一嘆。當她流淚,更是天地變色、日月無光,連滿天的星兒都要墜了。
不僅如此,她兼而樂善好施,善舉難以計數。如今,她卻慘遭婬賊所辱,听見這消息的人,莫不又驚又怒,更恨蒼天無眼。
正當人們唏噓不已時,一陣馬蹄聲由遠而近,轉眼已到眾人身後。
只見一匹黑色駿馬前蹄高舉,揚聲長嘶,震得人雙耳隱隱作痛。馬背上的騎士一扯韁繩,輕易制住斑大烈馬,鐵蹄重重落地,擊碎數塊石磚。
來人利落翻身下馬,一身黑衣勁裝,綁手外的半袖繡著盤金仙鶴,竟是個年輕女子。
她清麗的臉兒寒似冰霜,晶亮的雙眸里,充斥著炙人的熊熊怒火,令人不寒而栗,眾人打從骨子里發涼,不由自主集體退開三大步,全靠好奇心勉強支撐著才沒有逃開,看著她筆直往牆邊走去,雙眸始終瞪視著杜峰的通緝令。
女敕軟的唇微微揚起,卻不帶半點笑意,反倒盈滿濃濃殺意。
縱然她生來就嫉惡如仇,但是仍從未感受過,如此宛若全身血液沸騰的恨意。
這個膽大包天的婬賊,壞了羅夢的名節!
這個罪該萬死的婬賊,損了大風堂的聲譽!
驀地,她雙手一撒,指間閃出兵器寒光,赫然是一雙由百煉鋼所鑄造的虎爪,爪身彎曲、爪尖銳利,還泛著瀲瀲的幽藍光澤,尺寸與她的雙手緊緊密合,宛如天生。
極為緩慢的,她揚起手來,以虎爪劃過通緝令上杜峰的畫像,不但劃破了紙張,甚至連牆面也被刮出深且長的痕跡。
一次又一次,虎爪深深刮劃,聲音刺耳如似刮骨,不一會兒的工夫,通緝令碎爛成大小不一的紙片,那傳神的俊容被徹底摧毀,連拼都拼不回去。
軒轅嬌嬌以虎爪的尖端,勾起牆上的最後一片碎紙,女敕紅的雙唇再啟,冰冷的聲音傳進每個人的耳中。
「杜峰,我要將你碎尸萬段!」
第1章(1)
五年後
月才剛上柳梢頭,胭脂坊里的燈籠已被點上,照得坊內亮如白晝。
京城之內分為七十二坊,而胭脂坊因為妓院林立,是男人趨之若鶩的銷金窟、溫柔鄉,因而艷名遠播。坊內歡樓皆妝點艷色絲綢,車如流水馬如龍,滿樓美人紅袖招,鶯聲燕語笑吟吟。
其中,最負盛名的該數芙蓉院。
因為京城第一花魁楚憐憐,就是芙蓉院的招牌。
她名震京城,身價極貴,當然不僅因為她年輕貌美,還因為她的媚;不僅媚,她還甜,非但甜,她還知書達禮、溫柔可人。
楚憐憐的香閨,在芙蓉院的深處,不但靜謐且雅致,窗欞桌椅皆是精雕細琢,臨窗的花幾上擺著一盆蘭花,晚風吹來,滿室清香。
只是,藏身在屏風後的軒轅嬌嬌,正全身緊繃,聆听房里動靜,根本無心聞嗅花香。
軟甜的女聲,以及沙啞帶笑的男性嗓音,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傳來。
「爺,請先等等。」女子的聲音嬌語著。
男人未語先笑,嘿嘿了兩聲,夾帶無限邪氣。
「我等得夠久了,這會兒耐不住了。」
屏風後的軒轅嬌嬌,眯起晶亮的雙眸,幾乎就能想象,男人如今嘴角彎彎、笑得無比邪惡的模樣。
笑聲之中,嬌嚷又響。
「爺,別……」
「還羞什麼呢?」
下流!
嬌嬌緊咬著唇,心中無聲暗罵。
「啊!」
「瞧,都濕透了。」濕潤的水聲,撩人遐想。
不要臉!
「您、您的手……」
「我的手怎麼了?」
懊剁掉!
嬌嬌恨恨的想。
「唔……啊……」
「擱在這兒不好嗎?」男人聲音壓低,听來卻反而更為清晰。「還是該擱在這兒?你說呢?好是不好啊?」
「不行……不行……」
熟悉的張狂邪笑再度響起,伴隨著呢噥嬌喘,一陣陣的灌入耳中,激得軒轅嬌嬌滿腦怒火,頭上幾乎要冒出煙來了。怒火燎原,連她的耐心也一並燒得一干二淨,而怒氣之中還夾雜著某種又酸又澀,她寧死也不肯承認的情緒。
原本,她盤算是要等到,那兩人翻雲覆雨之後,男人最最沒有防備時,才乘機出手,但是那些婬聲狎語,實在是不堪入耳,要是再听下去,她的雙耳肯定要爛了。
為了避免雙耳再受到「荼毒」,或者被那酸澀的滋味嗆死,她深吸一口氣,一甩雙手,亮出晶亮的虎爪,猛地踹倒屏風,朝出聲處竄身撲去。
「婬賊,受死——」
咦?!
撲擊的身軀倏地凍住,凝成一個尷尬的姿勢,要不是她從小練武,縴腰柔韌有力,肯定已經跌在地上。她目瞪口呆,宛如石雕,彷佛連半袖上的盤金仙鶴都僵住了。
映入眼簾的景況,完全出人意料。
只見螺鈿桌旁坐著一男一女,兩人衣著整齊、一個斟茶、一個喝茶,彼此相敬如賓,甚至並非相貼而坐,跟她竊听時想象的狀態,相差十萬八千里。
桌上擺著一套青瓷茶具,瓷色溫潤、茗煙飄渺,而在淡煙籠罩下,軒轅嬌嬌的臉色比青瓷更青。
坐在桌邊的男人身穿夜行裝,俊眉朗目,有著高挺的鼻梁,薄唇上與下巴都蓄著精心打理的胡子,瀟灑的俊容添了濃濃邪氣。
他先喝盡杯中的好茶,才朝著嬌嬌勾唇一笑,嘴角眉梢盡是作弄得逞的壞笑,還假裝關懷,戲謔的問道︰「小嬌嬌,你躲在那里偷听多久了?」
中計的她倒抽一口氣,撲身向前,身形快如疾風,致命的虎爪壓橫雙劃,幽藍色的殘影如花,狠擊向杜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