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陡然一凜,寒意透骨。
什麼?!
是她听錯了嗎?他們在說什麼?!
倉皇迷惑的大眼,急急望向坐在主位的杜峰,亟欲听他的回話,卻看見他笑得開懷,一副志得意滿,悠然舉起酒杯,聲音傳遍大堂。
「好說好說,小試身手,不過是為了證明,天下沒有我弄不到手的女人。」他豪邁的一飲而盡,引來更熱烈的掌聲與笑聲。
她是在作夢嗎?
如果是,那這一定是最可怕的惡夢!
嬌嬌動彈不得,心疼如絞,只能听著一句句話語,飄進耳里。
「是了,軒轅嬌嬌那等尤物,雖比不上羅夢絕色,但心高氣傲,比貞潔烈女還麻煩,能收服到手,滋味肯定不同凡響。」
「當然!」
「杜爺真是艷福不淺。」
「就勝在手段非凡,才能吃得到那口美肉。」
「哈哈哈哈,先是苦肉計,然後是臥冰求鯉,連肥魚都不用花費銀兩,就能把軒轅嬌嬌收拾得服服貼貼,此等妙招絕對可以傳誦江湖。」
「話說,杜爺不是說過,非讓她開口求你,這點到底是做到了沒有?」有人婬笑著問。
杜峰又喝了一杯,濃眉半挑。
「當然。」
簡單兩個字,又引來無數敬佩之言,大堂里就像炸蝦蟆似的,熱鬧哄笑,愈是下流的言語,愈是惹出巨大笑聲。
每一聲笑,都像一個巴掌,甩在她臉上,都似一把利刀,深深戳著嬌嬌的心。
她的雙眼干涸,連淚水都流不出來,為了自保而將情緒鎖上,像是在听著別人的事,看見杜峰再度舉杯。
「不過,我也該謝謝紫妍姑娘,送我絕妙良機。」他笑的,自滿之余還不忘道謝。
「謝什麼呢?我不過是借花獻佛。」紫妍握著一朵花,眉目含春,輕輕拔下一片花辦擱在桌上,鮮妍的花辦轉眼枯稿成灰。「要傷一個女人,不僅要得到她的人,更要得到她的心。這一點,杜爺手段不俗啊!」
原來,這才是真相。
那些溫柔、那些情話、那些體貼,所有的所有,不過是他欺騙她的手段。
原來如此,是她誤信匪類,將謊話當成情話,衷心的愛戀,換來的不是他的真心誠意,而是身敗名裂。
嬌嬌的心不再痛了,而是覺得空蕩蕩的,像是被刀刃戳穿後,留下一個大洞,連心頭的血都己流干,只剩無盡的麻木。
假的。
她甚至笑了。
什麼都是假的。
「那麼,拜托杜爺可要仔細說說,軒轅嬌嬌在床上的浪態,有多麼令人銷魂,讓我們一飽耳福。」
「是啊是啊!」
「務必說得一清二楚。」
「哈哈哈,大風堂向來跟我們作對,這下子臉面可丟光了。!」
「大伙兒別偷懶,務必把消息都放出去。」
「先是羅夢,後是軒轅嬌嬌,大風堂兩次『丟人』,往後不用開鏢局,干脆改開妓院算了。」
「實在是太快人心!」
「別吵,都听杜爺說。」
「婬情要有好酒相伴,快點再倒酒。」
再逗留下去,只是自取其辱,何況杜峰要宣告的事,她全都知道一那是她被他步步欺哄,愚蠢錯愛的種種……她不在乎,他會不會加油添醋,把她說得有多麼不堪。
再不堪,也是事實。
她已經搜集到了,想要的情報,沒有理由再留下。
嬌小的身影一翻,竄出屋檐,腳步出奇的穩定,輕點在屋檐殘雪上,很快的消失不見,化入蒼茫雪原,單薄的背影格外寂寥。嬌嬌沒有察覺,杜峰的眼角,瞄見她離去時的身影,更沒有看到他黑眸深處,閃過的濃烈不舍與無奈。
但是,蝗螂捕蟬,黃雀在後。
杜峰也沒有發現,一旁的紫妍,將他最細微的神情,都看入眼中。
第8章(1)
大風堂除了在玄武大街上有鋪面外,還有一座宅邸,位于熱鬧的十二坊外,不但是以金絲楠木搭蓋,遍地鋪滿細致澄磚,門庭寬闊,守衛當然是再森嚴不過。
除了大風堂堂主,與愛女羅夢之外,總管沈飛鷹,以及幾位大鏢頭,在這邊都備受禮遇,在宅邸里各有院落。
而宅邸的主宅中,有間氣派恢弘的大廳。
廳門一面五間,整面打通,廳外是四季不同的庭園之美,廳內擺著一套黑檀螺鈿椅,二十張大椅上的螺鈿花紋各有不同,工藝之美,千金難換。廳內正位上,是一張金絲楠木雕成,樸素大氣的寬椅。
正位兩旁,左邊亦是黑檀螺鈿椅;至于右邊,則是一張用料上乘、極其貴巧,冬鋪白狐皮毛、夏鋪絲綢軟墊的精致圈椅。
當軒轅嬌嬌睽違多時,木然的踏進羅家宅邸,來到大廳的時候,廳內恰巧坐得滿滿的,就連多年不管事的堂主,也難得與眾人共聚。唯一空下的,就是屬于她的位子。
瞧見她出現,廳內的人們又驚又喜,紛紛起身相迎,最先撲上來是臉兒圓圓、活撥可愛的徐星星。
「嬌嬌姊,你回來了!我好想好想你,你是特地回來,跟大家一起過節的嗎?」己經嫁人的星星,還是一副嬌憨模樣,賴著直撒嬌。
餅節?
今天是什麼節日?
她擠不出笑容,茫然環顧四周,看見一張張親切笑臉。
「別賴著嬌嬌,她會被你抱壞的。」高壯如熊的徐厚警告妹妹,把她拎了起來,擱到一旁去放好。
「才不會呢!」
「回去抱你那個有小雞雞的蓮花妹妹!」
「己經變大了啦!」星星大叫,重申丈夫的尺寸。
一身蒼衣的上官清雲,走上前來,俊美的眉宇間,歡迎之色盡褪,取而代之的是關心。他愈是細看,愈是察覺有異。
「嬌嬌,你還好嗎?」他詢問著,望著她過度蒼白的臉色。「你哪里受傷了?」這種臉色,該是有了嚴重內傷。
一听到嬌嬌受傷,人人都轉喜為憂,擠得更上前。
「是傷到哪里了?」
「身子好涼啊!」
「快去叫大夫過來!」
「藥呢?藥也快點拿來。」
「嬌嬌,你先坐下,不要再站著。」
眾人都是鏢師,同生共死過數回,雖然沒有血緣關系,但都將彼此當作是親人。而軒轅嬌嬌自從五年前,決定不再接鏢,改而追捕杜峰,他們都覺得擔心,卻也明白她一旦下定決心,就難以改變。
如今,她的人好不容易回來了,臉色卻白得不象話,讓大伙兒看了心疼,有幾個都張了口,卻又被旁人用眼色示意,不敢追問。「我沒事。」嬌嬌冷靜到接近冷淡,朝著主位走去。「我趕著回來,是為了送一個重要消息。」
既然事情重要,再加上她堅定的神色,圍靠的眾人就算擔心,也不敢阻攔,紛紛自動讓路,看著她走上前。
「堂主,我回來了。」她對著主位上,虎背熊腰、衣衫華麗的中年人請安。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羅岳也知道有異,伸出雙手想去扶,卻又最是知道嬌嬌從來不肯示弱,懸在半空的手伸也不是、縮也不是。指上碩大的翡翠戒指耀眼無比。
只是,再珍貴、再耀眼的珠寶,在羅夢面前都黯然失色。
她如流泉般的秀發,以白色絲帶結在一起,一身白得眩目的輕絲衣裙,簡翠大力,益見出塵月兌俗,飄逸雅致。
衣上紋繡,初看時是白衣,細看時,才知典麗非凡,繡著盛開的白牡丹,鈕扣做成蝴蝶形狀,蝶翅金瓖銀繞,精致細巧。
嬌嬌刻意避開羅夢關懷的注視,轉身面對身穿寬袖勁裝、英華內斂的沈飛鷹。
這幾年來,大風堂的大小事情,早己歸他所管。
「沈總管,我查到一窩盜匪的下落,個個都有案在身,而且罪大惡極。」她的聲音平板,沒有任何起伏,還從懷中抽出一張牛皮紙。「這是地圖,兩日之前,他們還聚集在雙桐城東北三百鄉里處,城名叫做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