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家二小姐得知舉報人是總督盧信剛後,旋即深入調查,查出盧信剛是前任巡撫的遠親,那藏在巡撫書房的銀兩是前任的貪款,但因為前任驟死,其子來不及將錢運走,之後春冬山繼任巡撫住進官宅,他再無機會去取回財物,可這事無意間讓盧信剛得知,便計畫了誣告春冬山瀆職貪污之罪。」黑衛說。
「哼,她能查出這些本王不意外,更是本王縱容的,可本王在意的是,她如何有本事在本王未允許之前就摘了盧信剛的官,還將他一家全打入死牢里去?」他怒問。
那日他告訴了她舉報者是盧信剛,也料到這有幾分聰明的丫頭能找到翻案的證據,可找到證據又如何,沒他允許誰敢動盧家?可想不到,那丫頭竟然做到了!
「春家二小姐極為聰慧,她已然料到盧信剛的背後有您……更知盧信剛之所以陷害好友春冬山,目的不為錢,因為那錢被查出也得獻給您……」
「該死!她怎會查出的?」這次問話的是蘇槽,他實在不敢相信短短的時間那丫頭能查出這麼多事來。
「她查到盧信剛年後即要高升至京城任職,又查出簽任命書的是殿下,還有沒收的贓款沒進國庫……」後頭的話黑衛不敢再說了,但不說誰也知道,不進國庫,進的是哪了。「她因為驚覺此事與殿下有關,怕等殿下回來後,別說翻案,就是自己也得死得不明不白,便想到釜底抽薪之策,將所有對盧家不利的證據全張貼于市集,連在山東的各級官員都收到盧信剛作惡的鐵證,甚至,她也寄了份至京城的刑部,並花錢雇人將此事散播出去,弄得人盡皆知,逼得邢部不得不在民情沸騰之前,派人過來先拿下了盧信剛治罪。」黑衛繼續將後頭的事全說完。
驀允已經很久沒這麼被震撼過了,這幾日他待在山上拷問蘇槽抓回來那殺了大夫的殺手,可那殺手嘴硬,硬是不肯招供是受何人指使,因此耽誤了些時間,再加上他想確認「那人」的死活後再下山,直到今早那人才醒過來,見他命大未死,不用自己送終了,他立刻轉頭走,以為回來後只要簡單收拾一下那丫頭胡鬧了幾天的殘局即可,怎知她不到十天的工夫,竟手段凌厲的扳倒了一名總督。
好啊,自己真是小看了她!
蘇槽也被驚到了,這丫頭辦起事來可比自己任何一個手下都快、狠、準、辣啊!
「春芸姝此刻人在哪?」驀允怒問。
「春冬山獲得平反,她正歡喜接家人出獄。」黑衛道。
驀允的俊容都要生出黑煙來了。「去,將人給本王押過來。」
黑衛聞令立刻前去抓人,蘇槽則好奇的向主子問道︰「殿下當初怎會告訴她盧信剛的事,這不像您的作風……」
他雙眼陡然一寒,沒錯,這不是他會做的事,而他竟是在听見她甘願任自己宰割後,興奮的給了她殺盧信剛的刀子。
蘇槽見他臉色前所未有的難看,不敢再說下去,只等著那丫頭被抓來後讓主子大卸八塊。不過在等待春芸姝到來的期間,一屋子窒悶得蘇槽都想逃了,所幸那黑衛動作快,春芸姝很快就被提到主子跟前了。
春芸姝站在驀允面前,眼神透著躊躇,她難得心虛啊。「這次小女子是做得絕了點,但小女子有仇報仇,有冤報冤,對自己與家人不義之人絕不會手下留情,那盧信剛是自作孽……」
「還不給本王住口!」驀允大掌往桌上一拍,震得蘇槽都嚇了一跳,主子雖喜怒形于色,可只消一個神色旁人就能知春秋,該跪、該求饒、該認錯的早就全擺出來了,從沒讓主子有機會拍桌,可這回……
「混帳,還不跪下請罪!」蘇槽喝道,這丫頭不知死活,看來是無法活著走出這里了。
她也感受到一屋子的窒息感,終于有點知道怕了,听從蘇槽的話乖乖在驀允腳邊跪下了。「那盧信剛不是好東西,小女子也是替您除害,他騙了您,從巡撫書房挖出來的贓款有十萬兩,他卻只報八萬,中間的兩萬去了哪,不用小女子說您也該知道的。」她看著他。
蘇槽心驚,她連這也查出來了,事實上,主子當初答應她翻案,就是因為得知盧信剛在他眼皮底下動手腳,想用她來敲打盧信剛,讓那老家伙自動將私藏的銀兩吐出來,因此人對主子還有利用價值,只要他吐出錢後也就不深究了,哪知春芸姝是根鐵棒,活活就將他打死了。
驀允盯著她那雙聰慧的眸子,嘴角慢慢揚起了一抹沉笑。「說來說去,你這是幫本王掃除孽障,本王還得感激你是嗎?」
春芸姝突然感到一瓢冰水從頭淋到了腳,意識到自己聰明反被聰明誤,這家伙分明已知盧信剛有問題,但仍留著不除便是有後用,自己卻先斬後奏,這下是真正觸怒他了。
「是小女子莽撞……還請殿下饒恕,不過,是您允小女子翻案的,如今小女子真做到了,您不要反悔才好。」她馬上低眉斂目的認錯,但還是忍不住提醒的說。
他笑意森森。「本王並未反悔,你既替春冬山伸了冤,那盧信剛便該死,做得好,做得沒錯。」
這兩句「做得好,做得沒錯」,听得春芸姝起了雞皮疙瘩,甚有不祥之感。
「蘇槽,那盧升人呢?」他驀然問起。
「回殿下,盧信剛貪污又陷害忠良,罪行重大,依大禧律法,其家人連坐同罪,盧升此刻亦在死牢中。」蘇槽稟道。
「這人處死前也該成親了。」「成親?」蘇槽愣住,一個將死之人成什麼親?
「盧信剛跟了本王多年,縱使貪婪有過,可他畢竟只有盧升一個獨子,如今父子兩人都得死,本王念及過去的情分,死前就恩賜盧升娶媳吧。」他說。
「可盧升必死,娶了那媳婦,不就也得跟著送命?」
「本王主婚自是格外施恩,讓盧升的妻子免死。」
「但一成親就做寡婦,誰家女兒肯嫁?」蘇槽再道。
听到這,春芸姝的頭皮已經發麻,尤其再見到驀允那陰森極惡的笑容,她大概知道這家伙打什麼主意了。
丙然!
「盧升與春家的婚約還在,三日後就由本王親自主持拜堂儀式,春芸姝,你到牢里與盧升完婚吧。」驀允笑著朝她說。
春芸姝不禁怒火高漲,自己得罪了他,這家伙便挾怨惡整,竟惡毒的要她做寡婦!「殿下搞錯了,春芸姝不再是盧升的未婚妻,春家一家下獄期間,盧升已另行向京城威武侯的嫡女求親了。」
他挑眉。「原來那盧升這般薄情寡義,難怪你對他亦不念情分,狠心扳倒他一家,連他也不放過,不過,他與威武侯的女兒到底還在議親,既未換庚帖也未下聘,你才是他公開明定的未婚妻,春芸姝,你得須負起夫妻之義,在盧升死前嫁給他,並且此生不改嫁,好好地替盧升守墳。」
明白與他硬踫硬不得,深吸一口氣,春芸姝忍住怒氣,好聲好氣的問︰「殿下不能放小女子一馬嗎?」
「你不是答應過本王,春家翻案後任本王宰割?而你若不想死就乖乖嫁給盧升吧。」
她氣白了臉,他想斷她前程、毀她幸福,讓她一輩子翻不了身,比殺了她還痛快!王八蛋!春芸姝在心里痛罵他祖宗十八代了。
他盯著她怒氣沖沖的模樣,不知怎地內心非常愉快,大有多年來不曾真正快意過的開懷心情。
一旁的蘇槽看著笑意盎然的主子,兩道粗眉擰了又松,松了又擰。會不會是因為自己是學武的粗人,所以搞不清狀況?春芸姝這只沒見識的兔子,不知自己惹的是老虎便罷,可老虎這回怎麼不嗜血了?見了敢活蹦亂跳的兔子,不一口咬住她的咽喉,反倒還任她一再蹦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