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再瞧那兔子一眼,彷佛見到這只不知死活的兔子額上長角,該不會因為兔子長角了,主子覺得神奇有趣吧……
原該死氣沉沉的牢里,這會突兀地掛著鮮紅喜氣的喜幛,盧升換上了新郎的服飾,盧信剛也讓人領出受兒子媳婦一拜。
春家人嫁女兒,春冬山夫婦與小兒子春開平當然得到場,只是,在場的幾人臉色沒一個好的,心情氣憤、不甘、仇視兼而有之。
盧信剛與盧升不甘竟讓一個女人給刨了底,弄得父子人頭即將落地,而今居然還得娶仇人做媳,憤恨自是難免。而春家恨盧家背信棄義,害得他們差點家破人亡,如今還要陪葬女兒的一生,兩家人見了對方,互相憎恨,一個不願娶媳,一個不甘嫁女,但驀允親自主婚,誰又能違逆,今日這場婚可說怨氣沖天。
驀允冷眼瞧著眾人的表情,兩家人心里想什麼,他清楚得很,要悲要怨都是自然,此時此刻要是露出喜狀,肯定是瘋了,可那春芸姝為何一臉笑嘻嘻?
他記得三天前讓她嫁給盧升時,她還怒不可遏,對比現在竟是一反先前,她打扮整齊,穿得紅艷艷、喜洋洋,歡喜要嫁,怎麼,她真樂意嫁盧升?
「快快快,不是說吉時難覓,別耽誤好時辰了,快快拜堂吧。」她竟還催促。
「姝妹,你當真想做我盧家的媳婦嗎?若是如此,你當初又何必做得這麼絕,讓爹與我無活路?」盧升忍不住問。
「你說錯了,讓人無後路的是你盧家,要不是你爹陷害,我春家老小又怎會落難,你不想己過,倒來責問我做得絕?」她不客氣的說。
他被堵得漲紅了臉。「你既是恨我盧家,今日為何甘願下嫁?」
「這是兩回事,我替家人伸冤報仇,那是做春家人該做的事,但你可是我訂親對象,是我春芸姝的心上人,嫁你、替你守寡,自是毫無怨言。」
說得多麼條理分明,尤其後頭那心上人之說,說得盧升內心一蕩,眼淚差點噴出。
「想不到你對我……情義如此深……」盧升雖恨她害了自己,但也確實是盧家人對不起春家人在先,此刻見她對自己仍有情有義,一時激動便抱住了她。
驀允見狀,眼角徐徐眯起,竟想剁去盧升那雙抱人的手。「拜堂!」他下令。
春家人聞言馬上哭喪了臉,盧信剛見狀突然沒那麼怨了,自己雖不想春芸姝做自己媳婦,但能害得她一輩子做寡婦,那也好,讓這丫頭悔不當初!
「拜堂拜堂,咱們快做夫妻。」春芸姝卻是主動拉起盧升的手,喜孜孜的說。
本來她對驀允的惡整是怒上心頭的,但過了一夜後又想通了,她來自未來,本就沒打算嫁古人,而且她也受不了嫁古人後得成為男人的附屬品,尤其這時代的男人平均一妻二妾,她才不要與人共享丈夫,所以當寡婦倒是不錯的選擇,這麼一來,她就不用再嫁給別人,也沒有男人能限制牽制她了,思及此,她反而樂不可支了,因此今日她是咧著嘴真心來做寡婦的。
第三章好想當寡婦(2)
驀允原以為毀其一生,小泵娘定會悲憤懊悔得罪于他,哪知她竟是歡歡喜喜的領恩,見她開心要與盧升成親的樣子,他忍不住一把邪火燒上心房了。「春芸姝,你很急著拜堂嗎?」他面罩寒霜的問。
「急,怎不急,小女子與盧郎的日子不多,得把握才行,早早拜完堂,才能名正言順的做盧家媳。」她說。
「你拜完堂還想洞房?」
「春宵一刻值千金,話不都這麼說的嗎?」她笑咪咪的回。這是故意的,這人要見她哭泣求饒,她偏不,偏要笑著氣死他。
一旁的春家人听見她這不知羞的話,驚得都落了下巴,這……這是自家閨女會說的話嗎?是嗎?自己沒听錯吧?一家人面面相覷,都啞口無言了。
驀允身上明顯散發出一股陰沉可怕的氣息。「春芸姝,你想洞房,作夢!」他倏然暴怒。
眾人心驚,一票人嚇得跪地,只有春芸姝仍直挺挺的站著,腰連稍彎也不曾。「在做寡婦之前居然也不讓人溫存,殿下也太不人道了吧?」
驀允濃眉抽動。「蘇槽,讓人閹了盧升!」他竟道。
盧升大驚失色。「殿、殿下,饒……饒命啊!」他快尿褲子了。
「是啊,殿下,請、請饒過小兒,若閹了他,那……那盧家無後……」盧信剛也險些昏過去。
驀允哼笑。「盧信剛,你傻了嗎?你父子就要問斬,本就不可能留後,如今先閹割了,又有何損失?」
盧信剛張著口說不出話了,盧升兩眼一翻,更是直接昏厥過去。
「殿下欺人太甚!」春芸姝忍無可忍的說。
「放肆!」蘇槽容不得任何人對主子無禮。
她哪肯理會,瞪著驀允繼續挑動火苗的道︰「殿下既有心讓盧郎娶親,那何不好人做到底,給個方便讓我夫妻圓房,若順利說不定還能為盧家留下一星半點的香火。」
蘇槽瞧向自家主子,心下一驚,主子眼底跳著火花,那神色他只在戰場上見過,這是主子與人對戰時的獵殺之色。
「蘇槽,把喜幛拆了,今日盧春兩家不拜堂了,那盧升仍給本王閹了,明早與盧信剛一起斬首。」他說完起身,甩袖步出牢房。
所有人愕然,盧信剛忙去抱住他的腳。「殿下,不是秋後斬,怎提前了?」
「提個幾日罷了,你父子苟活這幾天也沒意思。」他腳一踢,踢開了盧信剛。
盧信剛不甘又要再追上去,這回遭蘇槽揪住甩回牢籠里,蘇槽力道大,讓他當場昏過去,狼狽之狀讓春冬山夫婦與春開平見了心情復雜,不知該痛快還是該同情這對父子,但不管怎麼說,至少春芸姝是不用做寡婦了,倒是值得慶幸的。
「殿下,您站住,小女子話還沒說完,您怎能閹了再殺,您是暴君嗎?喂,有種別走——」
春家人本來稍感安心女兒不用嫁盧升,這會又乍驚起來,因為听見她追著驀允說的話,三人的膽子快被嚇破了。
其實不只春家人嚇死,就是蘇槽也錯愕了半晌,主子真該宰了她,要不也該割了她的舌!
「主子,春芸姝無狀,您不能放縱。」總督府的園子涼亭內,蘇槽恨恨地說。
主子何等矜貴,這丫頭什麼東西,敢對主子出言不遜,連暴君也敢說出口,這等不長眼的頑劣女子,在他看來,主子該當嚴厲處置才行。
然而驀允只瞥著氣憤的他,沒多表示什麼。
「殿下,這丫頭輕饒不得啊。」蘇槽不死心,繼續說。
「那你說本王該怎麼處置她?」他終于問。
「當掌嘴後殺之。」
「蘇大人未免太狠心,我不記得自己曾得罪過你,你為何就是看我不順眼?」說曹操,曹操到,某人自己來找死了,春芸姝用力瞪著慫恿驀允給她好看的蘇槽。
蘇槽也馬上回以怒視。「你得罪的不是我,是殿下!」他想不通主子怎能容忍她?
她這才長睫輕閃,不再瞪蘇槽,心虛的模模鼻子輕咳了幾聲,對著驀允低聲下氣的道︰「所以我……這不是來請罪了嘛。」
驀允冷笑。「盧信剛父子今早被斬了,盧升死前也被閹了,你來是想追著盧升一起去死的嗎?」他語氣極冷的問。
她瞧著眼前如艷陽般華貴灼人的家伙,這回算是真正認識他了,原來這人真的可怕,斬虐只在一念之間,無怪乎天下人怕他,而她也是到今日才體會到自己之前有多氣壯膽粗,毫不知自己根本是魚游沸鼎,將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