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命 第17頁

我發生了一點意外,失去語言能力。那個時候,我太太在身邊照顧我,不能說的日子,我只能听。我是在那時候才發現,我自以為了解她,其實根本不懂她要什麼,我只是在用自以為是的方式愛她而已。

失去語言能力後,沒辦法在吵架時插嘴反駁,卻反而听到了更多她的心聲。

也許你會覺得這樣說很荒謬,但是我感謝那場意外,慶幸自己失去了聲音,換回了一生的幸福。

所以……在你覺得委屈、不解,甚至是憤怒時,年輕人,你有沒想過,暫時停下離去的腳步,放下自身的情緒,讓聲音消失,好好的聆听另一半的聲音,想想傾听的重要性。

傾听的……重要性?

「你為什麼不去想想,我究竟要什麼?而不是用你的方式在對我好。」

晏晏也這樣說過。

他其實並沒有真正把她的話听進耳里,每次發生爭執,也只是敷衍蒙混過去,想說身段軟一點就沒事了,她不會舍得氣他太久。即使到現在,他仍是一徑想著,自己很努力很努力對她好,為什麼她不領情?

可是他卻忘了問,這樣的努力是不是她要的?也許一開始他就搞錯方向,就像這位大叔說的,用自以為是的方式在愛對方。

他從來不曾真正傾听過她的聲音。

如果她覺得他孩子氣、不夠成熟,那就是真的這麼想。

他開始回想自己的所作所為,以及每一次爭吵的癥結……

他思考得太入神,連一旁的中年男子何時離去都沒留意,像尊人形雕像立在人行道旁,一站又是好幾個小時……

不遠的轉角處——

中年男子拐了個彎,進入巷子後,開口︰「我照你的方式跟他說了,台詞好長,好難背。」是他當臨時演員以來,演過最長的對白呢!

「辛苦你了。」女子拍拍對方的肩,將酬勞給他。

而後,再望一眼街頭的人形雕像,搖頭感慨。

這對天兵情侶,她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照這情形,再給他們一百次機會,把時空當廚房在穿梭也沒用吧!害她想不插手都不行。

唉,她為什麼會這麼命苦——

在自家大門口站了好一會兒,直到做足心理準備,樊君雅深吸一口氣準備進門,模了模口袋,才想起鑰匙沒帶。

想了下,試著將門把往下壓,大門向內滑開。

她沒有鎖門?

他旋即便領悟過來,她是發現他沒帶鑰匙出門吧?一進門,就見她端坐在客廳,應該也是一夜未眠。想想也是,他整晚都沒回來,她怎麼可能睡得著。瞧著她眼下的黑影,內心既溫暖又自責。她其實!還是很在意他的,只是嘴上不說而已,而他居然還口不擇言,指控她一點也不愛他。

如果沒有那種感情,這兩年來,床單滾了那麼多次是滾心酸的嗎?女人怎麼可能讓沒有愛情的男人對她做這種事情那麼久……

愈想,就愈覺得自己很可惡。

她還是什麼也不說,見他回來,便冷著臉閃身進房,沒一會兒便打理好準備出門。

「晏晏!」他喊住她。

她腳步頓了頓,沒有回頭,也不應聲。

「對不起。我想你說得對,我確實不夠成熟,一直以來,我總是用逃避來面對自己的心結,一旦發生沖突,就用小孩子惹事引起大人注意的手法逼迫你妥協,讓你一直在這樣的壓力下,擔待我的一切。

「我想了很久,或許就像你說的,我潛意識里有自卑情結作祟,自己卻不肯承認,一旦有人踫觸到禁忌,就自己炸得亂七八糟,明明拚命想保住最在乎的人,最後卻弄巧成拙,把你推得更遠。我確實是配不上你,不在于學歷,而是自己膚淺幼稚的思想。

「讓你這麼難過,真的很對不起。但是,可不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真的,最後一次了,我會改正所有的錯誤,不會再那麼幼稚惹你心煩,也會好好听你說話,尊重你的感受,努力做到你想要的。可不可以——不要那麼快對我失望?」

說完,他不再發言,安安靜靜等待她做決定。

她好半晌沒有回應,開口時,卻問他︰「你真的認為,我一點都不愛你嗎?」

「那是我白目亂說話,昨晚的話我全數收回。」他急忙道。

她很認真地考慮了一會兒,才回答他︰「君雅,你不用那麼害怕我會離開你,就算我們分手了,往後各自嫁娶,我們也還是彼此的親人,我不會拋下你,從此老死不相往來。所以,我們還是當姊弟好了,你不用那麼累地拚命想追上我的步伐,去尋找更契合的伴侶,我也不用承擔過重的心理壓力,也許這樣,對你我來說會是最好的安排。」

「我!」他不要什麼更契合的伴侶啊,他只要她……迎上她那麼堅定的神情,他明白再多說什麼都沒用了,她不會改變心意。

他好想哭……明明是那麼好的女孩子,那麼珍貴的感情,卻被他這個豬頭給搞砸了。

明明很想再說點什麼,卻開不了口。才剛說過會尊重她的想法,他不想再像過去那樣,耍無賴地逼迫她順著他的心意去做……

「就……這樣了嗎?」

她遲疑了下,仍是堅決點頭。

可是……她眼里對他明明還有依戀啊,為什麼非分開不可?為什麼不能相信,他這一次不會再讓她傷心?

卷九轉機

真的結束了嗎?

那一日,並沒有非常明確地做決定,他想,彼此都需要一點時間冷靜、沈澱心情。

後來,他想了很久,他不保證自己一定能做到最好,但他應該要用行動讓她看見他的改變,再來決定要不要再次接受他。

如果,努力到最後,仍是無法成為那個她認為可以給她幸福的人,那也是他自身的問題,他會坦然接受,回歸親人的身分。

薛舒晏是從那天之後,發現自己在家里見到他的機會少了。

他每天早出晚歸,幾乎與她踫不到面也說不上話,有時出外景一去就是三、五天,也只是在桌上留了字條簡短說明去處。以前,去較遠的地方出外景時,他每天都會勤打電話、傳簡訊,寫上滿滿的肉麻情話,外加N百遍的「好想你」,現在,除了桌上的字條,以及一封「我到澎湖了,一切平安」的簡訊外,便無聲無息。

直到五天後,回家時看見門口的行李,以及床上沈睡的身軀,她才知道他回來了。

然後,隔天一早,他又不見人影。

又過幾天,她在抽屜里看到他的畢業證書。

他的畢業典禮沒讓她知道,自己悄悄完成所有的事。明明約好,她要參加他二專的畢業典禮的,他卻什麼都不告訴她,像是他的一切都再也與她無關,一夕之間遙遠得像陌生人。

一天傍晚,她由學校回來,他似乎剛睡醒,正在梳洗,準備要出門,她站在房門邊看著他。

他從衣櫥里拿出衣服,準備要更換,又想起什麼,止住動作回瞥她,見她完全沒有避開的意思,吶吶地問︰「你要不要……先出去一下?」現在好像不能大剌剌地在她面前換衣服了……

薛舒晏動也不動,直勾勾地盯視他。

「那……沒關系。」他拎起衣服到浴室去換。

打理好要出門時,她突然冒出一句︰「你是故意的嗎?」

「啊?」彎身在玄關處穿鞋的樊君雅停下動作,一時沒能理解她的意思。

「我們可不可以談談?」

他看了下表。「會很久嗎?如果不急,可不可以等我回來再說!啊,不行,今天會很晚,你早點睡,明天再說好了。」

「你這樣晝夜顛倒,作息整個大亂,身體會吃不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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