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白馬也不公主(下) 第22頁

他們沖回白雪住處。

「快點救她,快救她!」熙旺嚇得臉色發白,抱著倒在地上的媽媽。

沉檀熙口吐白沫,喪失意識。

白雪也慌了,怎麼辦?

江品常最鎮定,他檢查沉檀熙狀況,還有呼吸,抱起她就往樓下沖。白雪牽著熙旺跟上去。

到了醫院,沉檀熙被推入急診室。

醫護人員問熙旺問題,熙旺發抖,小小的手,尋著江品常。江品常立即緊握住他。

白雪听著熙旺講話,听完孩子說的話,她慚愧內疚,很自責。

原來王朔野跑去她家鬧過了,還狠狠羞辱過他們母子。他也許覺得是為她出氣,但罵沉檀熙下賤?他怎能說這種話?完全沒顧及孩子在場,這點教她好怒。

江品常注意到她的臉色,另一只空著的手,來握住她,她才鎮定下來。

醫生檢查後,給沉檀熙洗胃。

原來沉檀熙將精神科醫師給的一個月份躁郁癥藥全吞服了,還喝了酒。

白雪震驚,她想死嗎?好過分,她死了,熙旺怎麼辦?

月兌離險境後,沉檀熙被送至病房。熙旺受到驚嚇,焦慮整晚。

「媽媽沒事了,不怕,好好睡一覺,醒來媽媽就好了。」

江品常跟白雪合力將他哄睡了,看這可憐的孩子,終于在陪病床上,沉沉睡去。

白雪嘆息,跟江品常道歉。「不好意思,讓你這麼麻煩。」

「我去買飲料。」他離開病房。

白雪坐在病床旁,看著昏睡的沉檀熙,她臉色慘白,看起來好慘。枯瘦,兩眼凹陷,手腕還吊著點滴,掌背青筋浮現。

這哪是當年那個聰敏又充滿活力的沈大編輯?這……曾經是爸爸深愛的女人嗎?而今……樵悴得像朵將殘敗的花。她是懷著怎樣羞憤的心情,吞下那些藥?

白雪伸手握住她的手,好冷好瘦的手。

第16章(2)

沉檀熙睜眼,白雪即刻松手。

她想坐起,被白雪制止。「不要亂動,醫生幫你洗了胃。」

「唔……熙旺?」

「噓。」白雪眼神示意,沉檀熙看見兒子睡在陪病床。小小臉兒,很無辜,睡得好沈、好香。

白雪輕聲罵。「你怎麼這樣?熙旺被你嚇壞了。」

「他罵我下賤,靠著懷孩子賴上你爸。」沉檀熙淒慘一笑。

「對不起。」白雪尷尬。「我不知道他跑去鬧。」

「他說要找律師,把我們趕出去。你好厲害,有男人幫你出頭。」她苦笑。「我只有熙旺——」

「別管他說的,我沒要你們走,我跟他分手了。」

「為什麼?」

「總之分了。所以你放心,不會有律師。但是我警告你,這事不可以再發生了,我不準你死在我家。你不要害我好不好?真是……」白雪眼眶紅了,哽咽了。

「你跟我爸的事我不氣了可以吧?不要這樣,我不要看你們這樣——」

白雪落下淚,那眼淚一滴、兩滴的淌下來。

沉檀熙震驚。竟然……為她哭泣?陳白雪,真是傻。

白雪也討厭自己竟然哭起來。「反正沒事了,但是要住院一星期。我去外面,你好好休息。」白雪起身要走,忽然被她抓住手。她抓得很緊,微顫著。白雪轉身,看她臉色怪,手心都是冷汗。

「怎麼了?不舒服?要叫護士嗎?」

「我現在要說的,你听好,我不會再說第二遍。」

又怎麼了?好嚴肅的表情。白雪要抽手,她卻抓得更緊,眼睜大大的,很駭人,那眼色,像兩潭黑暗深淵。

白雪背脊寒毛豎起。

沉檀熙直盯著她,很艱難但清楚地說︰「那天情人節,你爸媽出車禍。我……那天喝醉了,打電話給你媽,告訴她懷了你爸的孩子……也許,也許車禍和這有關——」

終于說出口了,沉檀熙松手。

白雪望著她,一句話都沒說。太驚駭,她無言。

病房很安靜,沉檀熙說的話太清楚,清楚到白雪沒辦法假裝沒听見。

床後一盞壁燈亮著,映亮一隅白牆。

白雪看著沉檀熙,視線移至牆上那亮著的一處慘白,又移至病床旁。窗外,黑沉沉的夜,一痕新月,白利利的,像把刀,她呆望著。如果手上有刀,應該,會毫不猶豫就刺向沉檀熙。

她會嗎?

會嗎?

太憤怒,根本說不出話,也找不到合適字眼。

呆望那痕月,白雪想像當時車上的爸媽,想像那通電話怎樣割裂媽媽的心。他們爭吵了嗎?車上發生什麼事,車子才失速撞上號志燈?

沉檀熙等著,以為白雪會罵她,甚至揍她。

但白雪不說話。

「你看要罵我還是打我,都可以,我不會躲。」她虛弱道。

「我……我一直很後悔很內疚,我真的快瘋了……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做錯的人,哭得厲害,驚醒熙旺。

「媽?」

「孩子……」沉檀熙張臂,熙旺奔到她身邊。

「媽媽不要哭,媽咪——」

白雪轉身,急著走出病房,才發現江品常就站在虛掩的房門旁,慌亂地看他一眼。

「我去走走。」丟下這句跑了。

江品常看著那慌亂逃走的身影,剛剛那些話,他全听見了。

白雪下樓,穿越醫院長廊。白牆壁,白燈光。她淚眼模糊,怎麼了,四周一片白茫茫。走出醫院,默默走一會兒,才發現院區植滿阿勃勒樹。

黃花早落盡了,秋天時,它們相貌滄桑,毫不特別。

她在露天長椅坐下,被這群阿勃勒樹環繞,有夠諷刺。

我的小鮑主,夏天是阿勃勒花的季節喔。

永遠記得不肯走路、被爸爸扛在肩頭、被當公主呵護的那個我。

怎麼,忽然這樣大了?怎麼要面對這些丑陋世事?

怎麼就算被男人寵,以為能回到被爸爸疼愛時,結果卻落得如此難堪?

爸爸,媽媽,你們如今在哪兒呢?

你們鬧翻了?還是你們和好了?你們會不會後悔把女兒一個人遺忘在人間?會不會心疼我要孤單面對這些?

太過分了,這真的太過分。

她紅著眼,在黑暗中,默默承受沖擊。

而原來會把人搞瘋的,不是絕對又分明的愛恨,而是這麼些迂回、紛亂、不明朗的情緒。

不管怎麼想怨恨爸爸,心里卻懷抱著被他疼愛的記憶。

不論如何想報復沉檀熙,心里仍有個微弱念頭,可憐她。當初她是怎樣的心情,才在爸爸去世後生下熙旺?倘若沉檀熙是個徹底的壞人,她就可以明朗干脆地恨。

但白雪記得父母喪禮上,沉檀熙如何僬悴又堅強地打理後事。當時她的心情,懷著遺月復子的心情,飽受罪惡感折磨的心情,又是如何撐過來?

不,不要可憐他們。

白雪再也不知道要如何面對他們了。

包沒辦法恨那個無辜的孩子,他跟爸爸一樣有張圓臉,一樣愛吃甜的,一樣是左撤子。

可是善良的媽媽為什麼要承受爸爸跟沉檀熙的背叛?要接到那樣殘酷的電話?這對她公平嗎?

腦子里太多事,心里太多情緒,遂呆呆地無力收拾。

「喂。」有人遞來熱咖啡。

抬頭,看見江品常。向她伸來的手,握著咖啡,飄著香氣。

「不喝嗎?」他坐下。

「不喝算了。」才拿到嘴邊就被她截走。

「不喝白不喝。」猛喝一口,搗嘴,好燙。

「笨蛋。」他笑。「沒發現冒著熱氣?」看白雪眼眶紅腫,是哭過吧?

「你回家睡吧。」

「你呢?」

「我沒事,可以留到天亮。沉檀熙要住院,我會帶熙旺回我那里住幾天。」沉檀熙說了那些話,現在讓白雪獨自面對熙旺,只會更折磨她吧。

「不嫌麻煩?他們跟你又沒關系。」

「什麼,熙旺是我兄弟,我們結拜了。我們是彩虹圈兄弟會,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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