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這話言重了,孩子需要你,你不該有一絲自己會不存在的念頭。」
她的眼神太鋒利了,宛若一把開鋒的兵刃。
韓重華沒想到離開了戰場他還能遇上有如此強悍氣勢的人,彷佛鐵血將軍在訓示新入營的小兵,威壓全場。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半年前我也不信一向待我如珍如寶的夫婿會為了一個認識不久的女人休了我,我與他相識七年,並生下兩個孩子,他還是說斷就斷,半絲情面也不留,頭也不回的舍我「我有一兄長下落不明,父母先後離世,親族全無,除了靠自己還能靠誰,要不是我豁出去一條命不要逼夫和離,今日你看到的我早就是一具尸體。」
若是之前的喬立春,恐怕真落得如此了,她太委曲求全了,不肯拚死一搏,仍相信丈夫還有良心,不會棄病妻不顧。
但事實上,他根本不管她死話,任由她在病床上苟延殘喘,等她一死好名正言順的迎娶新人。
還好她來了,不然這對孩子就要受苦了。
「……」韓重華被她語氣中的重話嚇到,她的處境有這般艱難嗎?逼得柔弱女子得如此自保。
「所以說你所謂的幫我其實是害我,你不可能事事都設想周全,在我需要你的時候都在,因此你得讓我學會自立,不求人方能獨當一面。」為母則強,她會善盡做母親的責任。
韓重華停頓了好一會兒,狀似思忖,實則在琢磨她話中含意。「你在前頭鋪陳那麼多,無非是一句話,少管閑事。」
他第一次做好事還被人嫌棄了。
天哪!他總算開竅了,沒白費她一番口舌。喬立春故作矜持的開口,「非親非故的,不好受你太多人情,我雖是和離婦人也要名南,你和我走得太近會造成我的困擾。」
眸光一閃,他勾起唇角。「我明了了,你是怕我危及你的名節,讓你沒法子在村子里做人。」
她最瞧不上眼的禮教在此時也派上用場了。「人言可畏,上下兩張嘴一動,誰知會說出什麼不堪入耳的話語,我一個人受委屈無妨,總不能連累到兩個孩子,他們不懂人心能可怕到什麼程度。」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還不知好歹便是過了,不過這只小的我替你帶了,省得礙手礙腳給你添麻煩,兩個時辰後在那處山坳會合。」韓重華指著不遠處背風的小山拗。
「那是我的女兒,你不能帶走……」
明明長得一臉正派,行事作風卻像無賴,不給人拒絕的余地。
只見他將孩子往籮筐一放,便搖了搖手往林子深處走走,一閃身,身影隱沒在重重迭迭的深綠淺黃中。
「娘,妹妹她……」不見了。
喬弘書有點擔心。
喬立春拍拍兒子頭頂。「跑了和尚跑不了廟,他的家就在我們隔壁呢!除非他不回家了。」
老實說,韓重華肯幫她帶女兒,她的確松了一口氣,原本她就沒打算帶喬雅音見識人為了生存所造成的血腥場面。
偏偏女兒見胡子叔叔要上山,也吵著要跟,不給來又鬧脾氣,一逕的哭得無聲,叫人看得心都碎了。
「那位韓大叔不會偷欺負妹妹吧?」
喬弘書小聲的說著,眼中不無擔優,妹妹還小,不會分好人、壞人。
喬立春心口一驚,眉頭微蹙,韓家老大不會是兩面人吧! 「他是大夫,醫者父母心,欺負孩子的事做不出來。」
應該不會。
喬立春懊惱她怎麼沒想到韓重華是表里不一的狡詐鬼,外表謙和恭遜,有禮溫和,但內在狡猾,帶點陰險。
「是這樣嗎?」他仍有不安。
「你要相信娘的話,妹妹沒事。」若是有事,千里追殺,她絕不讓逞惡之人苟活于世。雖遠必誅。
「好。」他勉為其難一點頭。
「寶哥兒,你想吃什麼,娘給你獵。」她像在飯館點菜,任君挑選,想要什麼就有什麼。
看到母親手中尖頭的長棍子,喬弘書臉上出現小男童才有的興光。「妹妹要喝雞湯。」
「那你呢?」
「我吃肉。」湯讓給妹妹喝。
喬立春差點笑出聲。「好哥哥。」
還真疼愛呀!扮哥吃肉,妹妹喝湯,這傻孩子。
取笑完兒子,喬立春靜下心的環顧四周,她站的這一塊斜坡還是山勢中較平坦的一塊,樹木不多,雜草已由繁盛漸枯,露出有凹有凸的山形,視野相當遼闊。
因為帶著兒子的緣故,她不想在兒子面前大開殺戒,大舉獵殺動物,因此她辨溫和的方式設陷阱,在獸足行徑處挖洞、設吊繩、裝飛箭……不親手予以痛宰。
在弄好陷阱後,兩母子便沒山道撿栗子、摘菌菇、辨野菜、挖蕷薯,不到兩個時辰內就裝滿了籮筐,還有些酸酸甜甜的漿果,一顆顆黑黑小小的。
兩人邊吃邊檢查設下的陷阱,結果非常幸運地,十二處陷阱中有六處中了獵物,三只山雞、兩只松鼠,和一只大約六個月大的小獐,後腿受傷地發出嗚咽低嚎。
喬立春二話不說的割斷所有獵物的喉管,讓鮮血噴出,她不能讓它們活著,一旦未死,她的女兒又興起想養的念頭,到手的銀子又得飛了。
在途中,她又趁兒子不注意時,用同樣的手法打了五只兔子,有大有小,灰白不一,全是一顆石頭斃命。
「娘,你在干什麼?」喬弘書見娘親的手上都是血。
「我在剝皮。」她刀法利落的一拆一劃,整張兔皮完整無缺的剝下,隨手丟在一堆已經剝好的皮毛上,「剝皮?」喬弘書不怕見血,他只是好奇。
「是呀!把皮剝了才能賣錢,皮毛價高,不能和獸肉混著賣,那麼我們就能連賣兩次。」皮和肉分開賣。
「沒有毛,人家哪知道我們在賣什麼肉?」好怪,就紅通通的一塊肉,看起來像剛出生的小貓。
「從形狀看,行家一眼就能看出。」
她帶了兩斤粗鹽上山,一手捉住一只兔子便往兔身抹鹽。
罷獵到的獵物不多,所以她先腌起來自用,等量多時再拿到縣城賣,那里人多才能賣得好價錢。
平安鎮太小,尤其有她前夫在,她不想遇到錢家任何一人,夠惡心人了。
喬立春就近找了個水源地,去血洗淨了再上鹽,她一次又一次不厭煩的腌制,等腌到最後一只小獐時,她便割了一把堅韌的蘆草搓成繩,打了個活結將獵物——串起,有的掛在筐外頭,有的她打算系在腰上,雖有些重量但她還承受得起。
「娘,有魚。」喬弘書興奮地大叫。
她目光一閃。「想吃烤魚嗎?」
「想——」他大聲一應。
第四章 听說他倆搞噯昧(1)
「你……你們在干什麼?」
聞香而來的韓重華乍然一頓,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火堆,腦子一時間轉不過來,有些錯愕。
他們上山來干麼,野營嗎?
或是踏青。
再看看烤得焦黃的大魚肥得流油,每一條都有三、四斤重,是味美鮮甜的鯽魚,刺少肉多味鮮女敕,煎、煮、炒、炸都適合,若能熬上一鍋濃濃的鯽魚豆腐湯,味道更甘美……呃,這不是重點,重點的是眼前的是一個女人、一個小孩,他們怎麼有辦法丟到七、八條大魚,這還不包括已開膛剖月復抹上粗鹽的十余條肥魚,專門捕魚的漁夫也做不到吧。
韓重華的目光看向喬立春擱在邊的木叉,再看到魚身上插入的小孔,心里更加匪夷所思。
難道真是她一人所為?
「娘在烤魚,快烤好了,叔叔快過來吃,娘好厲害,一叉就一條魚,看得我都來不及數。」這麼多魚他們肯定吃不完,娘說要腌起來,慢慢吃,小孩子多吃魚才會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