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懂得她的猶豫,懂得她因為曾受過傷所以不願再和葉家人糾纏不清,可他,難道不能是個例外嗎?
「給我一次機會。」他捧著她的臉啞聲低喃,從不曾像這樣求過一個人。
她微微顫栗,他能夠听到她強自壓抑的哭聲。
他俯下頭,虔誠地吻上那香軟的唇瓣,輕輕的、柔柔的,像一根羽毛搔弄她的。
可她只是靜立著,像一座冰冷無情的雕像,不肯給他任何回應。
他心口一擰,挫折與氣惱同時在胸臆間翻騰,他重重咬住她的唇,加重力道,狠狠地吻她。
她終于不得不張開唇,迎接他的入侵,他在她唇間肆意攪動,汲取那誘人的香津,他嘗到她的順服,嘗到她的甜蜜,也嘗到……她的淚水。
那一點點淡而分明的咸味,教他心痛糾結。
他睜開痛楚泛紅的雙陣,離開她的唇,額頭與她相抵,緩緩調勻紊亂的呼吸。「我真的……不可以嗎?」他帶著最後的希望,祈求地問。
回答他的,是她濕潤的淚眼。
他忽地笑了,無聲的、無奈的微笑,喉間震顫縮緊,噙著一股化不去的苦澀。
「傻瓜,有什麼好哭的?!」他稍稍推開她,拇指替她拭去盈于眼睫的淚珠,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溫柔。「別哭了。」
「明琛……」她不想哭的,可淚水卻放肆地奔流,她不知該如何安慰他,該如何撫平他心上受創的傷口。
「你不用說,我都明白。」仿佛看透她說不出口的歉意,他又是那麼淡定和煦地一笑。「你走吧。」
她一震,不敢再看他,轉身離去。
綠色藤架下,只有那個身形偉岸的男人孤單地佇立,風吹過,流雲遮去他臉上的光。
第9章(1)
大小姐怎麼了?
這是近來明珠樓的員工每天最關切的問題,他們溫和親切的女老板似乎遇到了什麼苦惱,總是悶悶不樂的,就算笑也笑得不燦爛,眼里悄悄沉著憂傷。
是失戀了嗎?
幾個人聚在一起分析,深深覺得有可能,那個四葉珠寶的葉大少爺已經兩、三個禮拜不見人影了,是否表示兩人交往得不順利?
「所以大小姐才整天把自己關在工作室里啊!不是畫珠寶設計圖,就是對著一本厚厚的筆記發呆。」老趙感嘆。
其他人也跟著嘆息,大小姐心善,對員工從來不擺架子,如果有誰生活上有困難,她也會盡力援助,有什麼心事跟她說,她也會靜靜聆听。
沒有比她更好的老板了!大家都喜歡她,也因此更為她擔憂。
員工們的關心,方蘭珠都感受到了,明珠樓的營運不過初具規模,而她還想有一天能夠投資一間屬于自己的珍珠養殖場,為了心中描繪的那幅未來藍圖,現在不是她身陷兒女情長的時候。
她應該努力振作起來。
她取出壓在箱底的養珠手札,一頁一頁地溫習,其實這本筆記里的每個字、每個段落,早就深深烙在她腦海的記憶庫里了,所有培育珍珠的技巧與訣竅,經由前世的反覆實驗,她也同樣了然于心,如今拿出來重讀,不過是想提醒自己,她不能再犯下和上一世相同的錯誤。
路是自己走出來的,葉明琛曾如是告訴她,她也決心靠自己走出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
只是這路上,不能有他,不能有葉家任何一個人,她必須徹徹底底地揮別過去……
「大小姐,吃飯了。」李阿姨進來工作室喚她。「今天訂的是你最愛吃的那家排骨便當。」
「謝謝。」她抬頭微微一笑。「你們先吃,我現在還不餓。」
「大小姐。」李阿姨看著她嘆息。「你最近瘦了很多,你知道嗎?」
是嗎?她瘦了?方蘭珠怔忡地伸手撫模自己的臉。她並不覺得啊!
「大小姐,不管有什麼事都好,人不能不吃飯,吃了飯才有精神,有了精神才能解決困難。」李阿姨溫聲鼓勵她。「這都是以前你爸勸過我跟老趙的話,你可是你爸最疼愛的女兒,要听爸爸的話啊!」
連她父親的神主牌都抬出來了?
方蘭珠無奈,澀澀地苦笑。「我知道了,我現在就吃飯。」
勉強吃了半個便當,她實在吃不下了,又回到桌前畫設計圖,涂涂改改,總是畫不出自己滿意的作品,紙揉了一張又一張。
傍晚,窗外彩霞滿天,夕照映在她清瘦的臉上,更添幾分輕愁。
忽地,曉萍來敲她工作室的門,送進一個包裹。「大小姐,你的快遞,是葉先生派人送來的。」
葉先生……葉明琛?!
她倏地彈跳起身,在曉萍若有深意的注視下接過包裹,關了門,捧在懷里,卻是遲遲不敢打開。
許久,她才稍稍平復紊亂的心韻,拆開精致的包裝紙,細白如雲的棉花團里,趴著一只黑了眼圈的趴趴熊,可愛的模樣教人心軟。
他終于成功抓到這只熊女圭女圭了!
方蘭珠將那軟綿綿的布偶抓在手里,左看右看,愈看愈喜歡,忍不住嘟唇親了親,想像著那個不服輸的男人是如何費盡千辛萬苦才抓到這只熊,櫻唇莞爾一彎。
她撥開棉花團,又發現一張小卡以及一個馬卡龍藍的絨布珠寶盒,盒子里是一只晶瑩剔透的珍珠鈴蘭花胸針。
她怔住,這不就是他第一次來她店里買走的胸針嗎?
她顫著手打開小卡,卡片上是他剛健蒼勁的字跡——
當時看見這只胸針,我便覺得很適合你,你說鈐蘭代表的是女人的淚水,那天你在我懷里流下眼淚,我想,鈴蘭花開了。
這朵鈴蘭送給你,希望你能記得有個男人曾經令你落淚。
祝你幸福,珍重再見!
他說祝她幸福,他說珍重再見,他不會再出現在她面前了,對吧?這是一份道別的禮物,一封道別的信。
他不會再來了,她不會再見到他了……
這應該正是她所期望的,不是嗎?可為什麼她的心會這麼地、這麼地痛?
「對不起,明琛,對不起……」
方蘭珠心口一酸,將鈴蘭花胸針緊緊捏在手里,淚水滴在那玲瓏細白的花蕊上,一顆一顆串成珠——
鈴蘭花開,開的是相思的眼淚。
葉明琛收拾行李準備去德國。
這次他想跟德國百年制鐘老廠談合作,在四葉珠寶下成立一個新品牌系列,以童話故事為概念,打造各式奢華典雅的珠寶機械鐘。從拜訪廠家到洽談協商一連串流程,再加上四葉珠寶有意在歐洲成立分公司,他也打算乘機視察歐洲的珠寶市場,預計會待半年左右。
這消息一傳出來,立即在公司內部激起驚濤駭浪,職員們都看好他此次若是能夠成功歸來,必能更上一層樓,接班人的位置便牢牢握在手上了。
可也有另一派親近葉文華的主管們蠢蠢欲動,畢竟他如果真的半年都不在公司,不正好是他們奪權穩固江山的好時機?
對于公司內部的派系斗爭,葉明琛本人並不在意,甚至可以說他相當厭倦,能眼不見為淨最好。
葉文華因為哥哥即將出走,樂得整天合不攏嘴,張琳卻是郁結在心,幾次在公司想跟葉明琛搭話,他都冷漠以對,她沒轍,只好趁來葉家送文件給董事長的機會,不聲不響地溜進葉明琛房里。
葉明琛正在將隨身物品一個個塞進行李箱中,張琳沒敲門便逕自進房,他回頭一看,惱怒地皺眉。
「你不懂禮貌嗎?誰準你進來的?」
張琳當然明白自己此舉是無禮了點,可如果她真的規規矩矩敲了門,他肯定不會放自己進來。
「學長,人家也是想見你嘛!你別生氣。」這樣軟綿綿撒嬌似的聲調,就連葉文華也不曾听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