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手牽羊妻 第13頁

「縣大人不在我們這兒啊,怎麼會找上門來?」蔡婆不解。

阿特爾睨了楚勀一眼,若是細看,可發現他的神情帶有一分幸災樂禍的味道。

「我說了縣大人不在我們這兒,可是師爺堅持縣大人上我們這兒了,說什麼都要進來,阿福、阿六可能頂不住……」家丁才說到這,幾名官差便闖了進來。

領頭的師爺朝著楚勀畢恭畢敬的作了揖,說道︰「啟稟大人,我已命人包圍蔡府,城外山坡的災民們也有官兵看住,若是蔡家人不從,大人一聲令下,便可直接征收了。」

蔡婆、寶娥和一干下人這下子全懵了。直接征收?是要征收整個蔡府嗎?還有,這三不五時來串門子的楚勀竟然是縣大人?!

竇娥沒時間細想楚勀為何要隱瞞身分,只思考著為什麼要征收蔡府,很快的她便想明白了,正要開口,就听見楚勀聲音一沉,冷冷的低喝——

「我準你領人進來了嗎?」他眸光銳利的瞪了師爺一眼,接著朝阿特爾使了個眼色。

阿特爾才站起身,師爺立即跪了下來,抖著身體求饒道︰「大人饒命,小的知錯了!大人饒命、大人饒命……」他可沒忘記梁成中頭身分家的殘酷景象,那頭還滾到了他面前,死不瞑目的可怕景象使得他整整大半個月沒法兒好好安睡。

這幾個月,他瞧著這個拿著天子劍的欽差大人,行事也沒多剛正不阿,雖然不會主動向百姓索要銀錢,但有人送銀子上門,大人都是大大方方的收下,下頭的人跟著收,只要不太過,大人也是睜只眼閉只眼,所以他松懈下來。

這回踫上發大水,照往例,像這樣有得吃有得拿,又能安住的百姓人家,直接征收便是,哪需要唆唆的講理,所以他一出縣城,辦好大人交代的差事,便自作主張領人圍了蔡府,以為能得大人的賞,誰料大人冷冰冰的模樣竟如那日,他這才明白自個兒闖大禍了。

「拖出去收拾了,告訴外面的人,以後誰再膽敢自作主張,挾官威擾民,下場便如他!其他人全退出去,沒得我令,一步都不準踏進蔡府。」楚勀朝阿特爾微點頭,渾身發軟的師爺便讓阿特爾揪出蔡府,此後衙門里是沒他這個人了。

其余衣衫狼狽的官兵,也立刻退了個干干淨淨。

廳里,好一陣死寂。

家丁呆了;蔡婆怔了;竇娥陷入深思。

至于楚勀,則是一臉尷尬。

他不知該如何向竇娥解釋,開始有些憂心害怕,上次阿特爾回去後提醒過他,女人家討厭被欺騙,要是她因此生氣不再搭理他,他該如何是好?

第5章(2)

「阿勀是新上任的縣大人?」竇娥偏著頭問道,淡然的模樣看不出她是怎麼想的。

楚勀偷偷深吸了口氣,要自己冷靜下來,頓了一會兒才吶吶的回道︰「是。」

「可是我听說新任縣官也是個會貪污的。」她困惑的又問。

他張開嘴想說什麼,不一會兒卻又閉上,見竇娥一直望著自己,似是在等待他的回答,他只得又開口,「我確實是收了錢,張家父子、許員外、林員外……」他生平第一回嘗到惶恐滋味,非常誠實的一個一個招供誰拿錢賄賂他。

「大人,民女不是想知道您收了誰的錢。」

竇娥一定是生氣了,瞧,她這話說得有多生分。

「小娘子生我的氣了?」楚勀緊張的問。

「民女只是想不通,既然大人收了錢,怎麼老是一身窮人打扮?」

聞言,他著實楞住了。這……是重點嗎?

蔡婆也傻了,媳婦把話說得如此良白,真的可以嗎?要是惹得縣大人生氣怎麼辦?

「這樣穿……比較舒服,也好做事。」楚勀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

「大人說的也是。」竇娥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阿特爾回來了,在楚勀耳邊低聲說話。

等阿特爾說完話,竇娥又問︰「師爺死了嗎?」

楚勀又呆住了,今天他怎麼老覺得追不上她的思緒?尋常姑娘……喔不,是婦人,肯定不會有像她這樣的反應吧?他不想瞞她,又怕嚇著她,掙扎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坦白。「是。」

「明白了。大人雖然收錢,不過也算是個好官,只是執法太嚴。挾官威擾民確實不太好,大家有商有量,很多事說一說就能解決了。」竇娥不驚不懼地說。

听她頻頻喚他大人,不再喚他阿勀,他一時間落寞得無言以對。

阿特爾听了卻直想用力翻個白眼,主子若是好官,他的頭就能被當成球,讓人踢來踢去!主子根本就是個心狠的,跟好字完全沾不上邊,竇娥真是朵小白花,不識人心險惡。

蔡婆覺得兩側額際微微發脹,媳婦向來聰慧,怎麼今日腦袋不怎麼靈光,楚勀可是堂堂縣大人,她左一句收錢、右一句收錢,就不怕真惹火了大人?可是她也不知道該怎麼暗示媳婦,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大人是否想借蔡府,讓災民們暫有棲居之處?」竇娥再問。

「是。」這次楚勀很快就給了答案,私情暫且擺一邊,眼下該處理的事得趕緊處理才是。「不知老夫人、小娘子可否行個方便?我保證,一旦大水退了,立即讓縣民回縣城收拾家園。」

「後院的藥田我已經收拾妥當了,方伯提前知曉要發大水,我本想進城通知大人的,可忙著制藥給忘了,等我想起來,已經下起大雨,總之,後院能搭棚子,擠一擠是可以的,但恐怕容不下全部的人,大人是否跟方伯商量商量,他那片田夠大,加上我們後院,安頓所有人應該足夠。」竇娥想了想,又道︰「後院有牆可擋風,若搭起棚架,安頓老人家、女人家、孩子們比較妥當,男人的身子骨到底強壯些,方伯的田不能遮風,但搭了棚架,至少能遮雨,大人以為如何?」

「就照小娘子說的。」楚勀轉頭交代阿特爾,差遣大半官兵回縣城,將能用的木料扛出來。

大雨仍持續下著,蔡府後院和方伯的那大片田地臨時收容災民,官兵多半駐守在後院外頭,一來防止災民作亂,二來不讓他人隨意進入蔡府。

幾日下來,有些體弱的災民開始出現傷寒癥狀,多半是體弱的老人家和小孩子,竇娥隔離了病人,要求所有人在進食前得舀淨水洗淨了手,飲水必定要煮沸,以免更多人感染。

楚勀起先不明白她的用意,听她解釋後,這才知曉原來她說的「傷寒」極易傳染,必須避免病患接觸飲水和食物。

白日,竇娥忙著為感染傷寒的人把脈、看病、開藥,能服現成丹藥的配水服用,癥狀重的,她便開藥、熬藥。

這時楚勀才知曉,在發大水前,竇娥讓春芳上縣城買了大量藥材,幸虧她這麼做,要不現在去哪兒找藥,整座縣城都泡在泥水里了。

蔡府里有座水井,不缺淨水可用,旁邊小別院養了雞鴨豬,肉蛋皆有,倉庫里儲糧也不少,幾日下來吃喝不缺。

他允諾,一旦大水退去,便拿衙門存糧償還,方伯也將家里的存糧拿出來應急。

而他也沒想到,竇娥憑著自學不及半年的醫術,竟能將傷寒控制下來,沒擴大傳染。

楚勀這陣子也住在蔡府,自然將蔡府所有人的用心看在心里,尤其瞧著竇娥忙進忙出的,他心里說不出的情感一點一滴醞釀著、溫熱著,對她越是上心。

他從前認識的大家閨秀,沒一個像竇娥這般心思細密、聰慧靈巧,很多事他都還沒說出口,她好似就知道他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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