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手牽羊妻 第14頁

好比如何安置災民,她一下子就分出了後院安頓體弱的老人家、女人家、孩子們,方伯的田安頓漢子們,這是他先前就想好的,他卻無需開口。

搭木棚架遮雨,也是她幫忙分工的,她甚至貼心地每日讓春芳煮兩大壺溫熱的養生茶,外頭送一壺,後院供一壺,還讓他差遣官兵回縣城拿杯碗,一個災民一套杯碗,刻上自個兒的名字,不可混用,也因為這樣,沒再傳出其他嚴重疾病,而得了傷寒的幼童、老人家,也在她的細心醫治下逐漸痊愈。

外頭,也有大漢耐不住夜寒而病了,盧大夫時不時得入府取藥,與竇娥、蔡婆益發相熟。

阿特爾也對竇娥另眼相看,他本以為這場大水會造成不小的混亂,沒想到在一個小娘子的指揮下,大伙兒皆能井井有條地熬過去。

「公子,方伯說興許再兩日大雨就會停了。」阿特爾回報情況。

「等縣城大水退去,至少也要兩日,估模著再四、五日就能回縣城了。」

「是。」阿特爾應道。

楚勀向蔡婆要了能看見後院的廂房住,他站在窗邊,往外望出去,他看見竇娥正端了碗藥給一位老人家。

「你說說,我該怎麼做,才能得到竇娥的原諒?」

「小娘子還是稱公子大人嗎?」阿特爾問道,也不禁替主子感到煩惱。

如今他是真心喜歡竇娥,也覺得除了竇娥,大概沒有其他姑娘配得上他家滿月復黑墨汁的冷面主子了。

「是啊,從那日起就沒改口過。」楚勀難掩懊惱。

「小娘子若是知道公子不僅是縣官,還是……」阿特爾比主子更苦惱,主子隱瞞的另有其他大事,哪里只是他暫代縣大人一職這種小事。

「先過一關是一關。」眼前這關若是過不去,想太遠也是多余的。

「公子,小娘子看起來不像是氣惱,會不會……」阿特爾欲言又止。

「會不會如何?怎麼不繼續說?」

「我想,小娘子會不會其實根本不在意?」

「不在意我欺騙她嗎?說穿了我也不算欺騙,她們沒問,我就沒說,這應當不算是欺瞞吧。」楚勀想了想,自我安慰道。

阿特爾真想大嘆一口氣,自家主子明明是個凡事算計的人,怎麼遇到感情事兒,腦袋卻派不上用場。「我說的不在意,是指小娘子壓根不在意公子,因為不在意公子,所以公子欺瞞,小娘子才會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啊?是這樣嗎?」楚勀驚愕的低喊了聲。

她不在意他的話該怎麼辦?他可是十分在意她啊,甚至覺得一天沒有好好看著她,就會渾身不對勁。

「我只是說說而已,也不一定就是如此。」看公子一副驚嚇、不敢置信的模樣,阿特爾直想笑,但又有點不忍心,想公子在京城里呼風喚雨,只有別人怕他、敬他的分,哪里見過他這等憋屈的模樣。

楚勀發現自己對女人心思了解得太少,沉默了許久才道︰「其實就是如此吧,你是怕我傷心才不敢說真話,是吧?」他半眯著眼瞅著阿特爾,竇娥的心思他確實不太懂,但下屬、旁人的心思,他倒是能一眼看穿。

「萬一小娘子當真不在意公子,公子如何打算?」阿特爾只好問道。

楚勀望著窗外,見竇娥讓老人家喝完了藥,端著空碗經過一個半大不小的老實少年身旁,彎下腰笑了笑,為他抹去臉上的髒污,他忽然有所領悟。

「你覺不覺得竇娥對老實人特別好?」說完,他揚了揚下巴。

阿特爾順著主子的目光看去,確實看到她對老實的小家伙笑得特別甜。「似乎是如此。」

所以主子一開始裝老實,是因對她一見鐘情,然後憑著本能猜出小娘子喜歡老實人,才裝出老實的樣貌,是這樣嗎?主子應該連骨頭都是黑的吧,連喜歡的人都能算訂,卻毫不自知。

「我決定「,要當個老實人討竇娥歡喜,如此一來,她肯定會在意我。」楚勀若有所思的說。

阿特爾無語問蒼天,主子想當老實人,下輩子吧。

第6章(1)

四日後,官兵回報縣城大水退了,楚勀立即差人讓官兵自百姓中選了健壯的漢子們準備回縣城收拾善後。

一行人出發前,竇娥叮嚀楚勀道︰「大人,回縣城收拾的官兵漢子們一定要面系白布巾,處理淹死的尸首,無論是人或家禽,務必要焚毀,若就地掩埋,尸水恐怕會滲入地底污染了水源,難保不會發生瘟疫。」

「多謝小娘子提點。」楚勀轉頭趕緊交代阿特爾,讓他盯著人照做。

「後院住的多半是體弱的,用不著趕著讓他們回縣城,等清理得差不多再讓他們回去無妨,不差這幾日。」

「小娘子說的極是。」楚勀立即又附和道。

阿特爾簡直看不下去了,這就是主子說的扮老實人嗎?她說的那些事兒,恐怕主子早就想到了,根本是在裝傻,為了不再讓眼楮、耳朵遭受荼毒,他領人趕忙辦事去了。

片刻,送走阿特爾一行人,剩下楚勀、竇娥站在大門外。

他有些不安的問道︰「小娘子……還生我的氣嗎?」

「生大人的氣?」她一臉茫然。「有嗎?民女怎敢呢?」

「小娘子定是惱我欺瞞你們了,要不往常小娘子都喊我阿勀的。」楚勀一臉委屈。

「先前會這麼喊,是因為不知曉大人的身分,再說了,大人做事需要維持官威才能服眾,民女總不好無禮的直喊大人的名。」

「小娘子當真不惱我?」他目露喜悅。

「不惱啊,這事兒是我們沒問仔細,大人也不算欺瞞,大人並沒有錯。」竇娥不太明白他為何老是在這個話題上打轉。

「那……小娘子私底下仍是喊我阿勀,可好?」楚勀的臉發熱,完全放段地求道。

「可以嗎?」她困惑反問。

其實在知道他真正身分的那一剎那,她心里是有些失望的,覺得他不若她以為的在乎自己才沒把他的真實身分說出來,可後來仔細一想,她從沒細問過他在衙門當的是什麼差,所以不能全怪他。

或許他是覺得表明了身分,大家就無法自然相處,單身來楚縣赴任的他,說不定正是喜歡蔡府給了他一點家的自在感,才會時常往蔡府跑。

她大概能猜出他的想法,也就不再計較他隱瞞自己是縣大人的事,但不計較跟知道了是兩回事,她總不好如從前那樣直喚他的名,一則,她不確定他對蔡府、對她,究竟是怎麼想的,是單純覺得蔡府飯香菜好,忍不住饞,才時常往蔡府跑,還是對她有那麼點意思?

二則,災民住進了蔡府,他既然是縣大人,她明面上與他保持距離比較恰當,免得讓人在背後議論紛紛。

仔細想過,她確實是半分都不惱他,況且她發現他看起來老實,私下相處也和善,但處理某些事情卻又十分果斷凌厲,好比師爺的事。

至于他先前帶來府里、說是同鄉的顧五,他後來老實告訴她,顧五的真名是阿特爾,不是經過楚縣來探望他的同鄉,而是在他底下做事的人。

竇娥這幾日雖忙,但腦子並未休息,待她細細整理過認識楚勀以來的點滴,她覺得楚勀是有心計的,並非全然老實,這點她也能理解,畢竟是個當官的……

總之,她不惱他,卻也必須主動保持距離。

原當楚勀是個小闢差,她不只想找他當隊友,也對他產生了一些好感,如今知曉他是縣大人,她的心思也只能先放一邊了,他若不表明什麼,她就當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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