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掌櫃說的話雖然不中听,動不動把死字掛在嘴邊,可為人心細、顧全大局,能察人所不能察的小細節,也很會照顧人,看似冷情、實則熱心,各種細節早人一步顧慮到。
就是他一個大老粗也看得出她的用心,該做到的事她絕不馬虎,悄悄掩去他們藏身棺材鋪的痕跡。
說是自保也好,或是免于惹禍上身也罷,她的一番布置的確省了他們不少功夫,暫時不用擔心麻煩找上門。
「你看上她了?」戰鐵衣的聲音有點冷。
侯千雲打了個冷顫,頓感冷風陣陣。「沒有、沒有,屬下訂親了,未婚妻在家鄉等屬下回去迎娶。」
他這話一出,莫名的冷意消除。
「很好。」也許他會去喝杯喜酒。
侯千雲連忙道︰「少將軍,箭是方家做的,這點已經確定了,但是他賣給了誰卻是有待商榷。」
「你說的是「他」?」一個不用指名道姓便心知肚明的人,那個人已經不只一次要他死。
侯千雲面露苦笑。「少將軍,我們外人不好談論,這畢竟是將軍府的家務事,不好查得太深入。」
「我也沒想要查得多清楚,知道是誰下的黑手即可。」看來他一再退讓是錯的,有些人是學不會教訓。
「少將軍大難不死是我朝的福氣,請為大禹百姓多加保重。」刀劍無眼,時時刻刻都不能忽略。
好在戰事已到了尾聲,由副將出戰收拾戰場,軍隊做好班師回京的準備,論功行賞。
第5章(2)
會中這一箭是戰鐵衣太大意了,年輕氣盛的他自以為是戰無不勝的戰神,因此將窮寇莫追一事拋諸腦後,僅帶了數百名親信追捕北契頭領。
殊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就在勝利在望時,荒野中沖出一群面蒙黑巾的伏兵,約百來名,由不惜性命的殺招看來,應該是訓練已久的死士,他們誅殺的目標是戰鐵衣。
浴血而戰的戰鐵衣原本游刃有余,是因為身後奸細的大喊聲才分了神,在那瞬間,長箭已射入他體內。
中箭的戰鐵衣還是撐著一口氣將索命的死士殺個精光,不留活口,在取走最後一名死士的性命時,他也體力耗盡而墜下馬,氣息微弱宛如死尸,再無生氣。
手下們將他送入軍醫帳,軍醫搖頭說自己無能為力,為搶救戰鐵衣,侯千雲、狄北鴻等人連忙趕路要帶他至城鎮中求醫,不料他在途中「沒了氣」,于是要將「尸首」運回京,他們找上了你來棺材鋪。
「皇上怎麼說。」一共九人護送他,四人留下,另有五人在狄北鴻的帶領下先行回京,好及時稟告軍情。
「接到的飛鶴傳書上寫著皇上已知將軍近況,要將軍先行養好傷,傷愈再返京復命。」向外則宣稱將軍陣前失蹤,恐凶多吉少、傷重不治,好蒙蔽「那個人」。
「意思是我想停留多久隨我的決定?」看來這傷傷得並不冤枉,絕路處總有驚喜。
「少將軍你……」他有種不太妙的感覺。
「臭小子,你還敢跑,老子是你親爹,你跑什麼跑,給我過來,敢讓我追,你真正是大不孝。」
你來棺材鋪外,一個跑得滿臉通紅的男人氣喘吁吁,雙手抱著肚子喘個不停,感覺快斷氣了卻仍要破口大罵。
在男人前方不遠處有個小男童,穿著一身灰撲撲的道士袍,他的小臉也漲紅了。
「你不是我爹,我不認識你。」白玉淵見過這個人,他和娘被趕出門的那一天,這人說他不是他的兒子,是他娘偷生的雜種,他不認別人的兒子,從此恩斷義絕,再無瓜葛。
那時他才三歲,發著高燒,渾渾噩噩地看著他本來喊爹的男人,感覺這人變得好可怕,像是吃人的妖怪。
「你還想逆倫是不是,我不是你爹誰是你爹,臭小子,還不過來,我找了你快一年了。」這小子越大越像他,五官輪廓和那雙眼楮像足了他,十足十是他白天成的親生兒。
「你胡說,我沒有爹,我爹早就死了,街坊鄰居都曉得我娘是寡婦,你……你亂說……」他憋足了一口氣,漲紅了臉一吼,又害怕的縮縮脖子。
「對呀!對呀!人家是寡婦,哪來的丈夫……」
「都做了好幾年的鄰居了,幾時看見他們家有男人進出,都這麼可憐了還來訛人,真是太缺德了。」
「說不定是拍花子,看人家孩子可愛就來拐,也不瞧瞧自己一副腦滿腸肥的樣子,生得出這般懂事的兒子嗎?」
「沒錯沒錯,肯定是人販子,我看他從東市街口追了好幾條街,一直要追到那小孩為止……」
一群圍觀的百姓指指點點,你一句、我一句的指責起男子,憤慨的不讓男人靠近小孩。
「你居然咒我死?!這幾年你娘是怎麼教的,把她以前那些不干不淨的髒事也教給你,我剛剛應該先打死她。」好好的孩子被她教得不三不四。
「你……你才不干淨,我娘天天有洗澡,你才是髒大人,我不跟你說話。」白玉淵氣呼呼的瞪著眼。
小孩子的童言童語令人莞爾,听到「我娘天天洗澡」時,大伙兒會心一笑,一听見「髒大人」三個字,指責的聲音紛紛涌向氣得臉紅脖子粗的男人,罵他連個孩子也不放過。
見眾人義憤填膺的怒斥他,惱羞成怒的白天成憤而沖過阻擋的人牆,一把拎起白玉淵的後領。
「看你還往哪里跑,老子要你這兒子是福氣,你嚷嚷個什麼勁,和你那個下賤的娘處久了,品性就變差了。」好在還能挽救,回去多找幾個夫子教教,扳正他的劣根性。
「放手、放手、放開我,我和你沒有關系……你不要捉著我……」淵哥兒小小的身子動來動去,手腳又賜又揮。
慌亂中,他一巴掌打上白天成的臉。
「反了反了,猴兒爬上天了,連你老子也敢打,看老子不打死你……」不好好教訓他,日後成不了器。
啪啪啪!
白玉淵遭了殃,又紅又腫,火辣辣的疼,他疼得受不住放聲大哭,引得路人心疼不已。
「啊!你在干什麼,怎麼當街打孩子,這丁點大的孩子能犯什麼錯,值得你下狠手打嗎?」原本在人群中看熱鬧的孫道明忍不住氣呼呼的叫道,酒嗝一打,嗆鼻的酒氣直沖而出。這孩子真可憐,有個凶殘的老子……咦!這身道士袍看起來真眼熟……
哭得正起勁的白玉淵一瞧見熟人,哽咽的大聲求救。
「救命呀!師父,我是淵哥兒,你快來救我,有壞人捉我……嗚……嗚……我要娘、娘——嗚——」他哭得眼淚鼻涕直流,像只小花貓。
打了個激靈,酒醒了一大半的孫道明趕緊上前攔人。「你居然打我家的淵哥兒,還不把人給老道放下,你吃了熊心豹子膽敢當街擄人?!」
老道士身手還算不錯,手中拂塵一掃,再用帚尾一卷,就把孩子卷到身側,讓他站定後便往身後一推。
此時的白天成手上一空,臉上又被拂塵掃了一下,他吃痛,又瞧兒子不見了,頓時怒火中燒的想找人理論。
「老子的家務事輪不到你一個牛鼻子道士來管,你滾到一邊涼快去,這是我兒子,我要帶他走,誰也別想攔。」他就這麼一根獨苗,不要也不成,沒把兒子帶回去他就要絕嗣了。
孫道明一听,眉頭擰得死緊。「什麼家務事,淵哥兒和他娘在縣城里待了好些年頭了,我就沒听過他家有男人,你是哪蹦出來的孤魂野鬼,看老道取出桃木劍收拾你。」
白天成被木劍重敲了手背一下,氣得直跳腳。「你問問那小子我是不是他爹,我姓白,住在灣子口,你去打听打听,灣子口沒有人不曉得我的,他真是我兒,你狗拿耗子多管閑事的臭道士是吃飽了撐著,非要弄得我們父子骨肉離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