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庶長子戰西華而言,簡直是不能接受的事實,他才是先出生的長子,同樣是父親的兒子,憑什麼戰鐵衣什麼都不用做就是名正言順的小將軍,而他只因娘親是妾就得拱手讓人,半點好處也撈不著。
「不要相信任何人,包含我娘親在內,為了一己之私,她連親生兒子都能利用。」她的心已經腐化了,一心和那個女人爭斗,不死心想拉回父親的心也就罷了,竟還以兒子為籌碼滿足私欲。
那一年他在山里跌斷了腿,有一部分是娘親的計謀,她事前便知道有人欲加害于他,但她睜一眼閉一眼,以他為餌,趁機捉那對母子的錯處,好引起他父親的不悅。
那對母子並不想他死,只是想弄殘了他,一個殘廢就沒資格和人爭了。
若非他遇見了她,便當真如了那對母子的願了。
思及此,戰鐵衣的眼神一柔,滿溢著笑意的凝望救了他兩回的小女人,她嬌美的面容是他一輩子看不倦的風景。
「喂!你不要嚇我,怎麼听來比龍潭虎穴還危險,我可不可以打退堂鼓?」她故意露出苦相。雖覺得前路危機重重,但見他方才說起家事時苦澀的神情,她就有不舍他一人面對的心情。
「不行。」絕無可能。
梁寒玉噘起嘴。「你這是騙婚,全無道義,枉費我救你一命,你居然是恩將仇報。」
「我給了你一萬兩銀子當聘禮。」他嘴角上揚,頗為愉悅。
一提到銀子她就心虛了,氣勢上少三分。「我缺錢嘛!你仗義資助一下顯得你有胸襟,是大氣的人。」
一萬兩听起來很多,但其實不太夠用,她留了五千兩給三哥當重建費用,將兩間鋪子重蓋擴充,然後在同一條街的不遠處置購一座三進宅子,做為她的私人住宅。
有了火燒鋪子的慘痛經驗,她了解到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里,得分開放分散風險,以免一無所有。
是不是再開棺材鋪尚在評估中,這一去京城也不知曉何時才能再回來,她是打算把新蓋的鋪子也給三哥,他想自個兒開鋪子或出租賺租金都是不錯的選擇。
而剩下的五千兩她準備拿來置辦嫁妝,要嫁入一等勛貴的府里,首飾、衣服、脂粉什麼的不能太寒酸,不用多,幾十個箱籠也是必要的,她還想著要帶自家的金漆小弊來送人。
「你不問姓白的下場?」戰鐵衣撫著她垂落面頰旁的青絲,很是喜歡的在指上纏了幾圈又放開。
交給他還有什麼問題,肯定不死也半殘。梁寒玉斜目輕睞,眼波迷人。「不死就好。」
總歸是淵哥兒的親生父親,真讓人死了,日後在淵哥兒那邊說不過去,還得顧及他的前途。
梁寒玉這回上京就帶了幾個人,坐另外幾輛車,香草、春滿是服侍的丫頭,不能落下,沒了棺材鋪就沒有生計的莫綠綺肯定要跟,她充當管事娘子,淵哥兒則是小廝,負責跑腿。
叫人意外的是老道士孫道明也要跟,他月兌下道士袍換上墨色儒袍,再將他凌亂的山羊胡修一修,倒是有幾分士人味道,再搖起扇來,活月兌月兌是文人雅士。
孫道明擔任的是管家,掌管對外的大小事,譬如與人洽談、采買,將林林總總瑣事向內通傳……
「我把他的腿打瘸了,再讓他拿出全部的家產做為賠償,縣衙里有他作案的記錄,關他個十年八載讓他嘗嘗坐牢的滋味。」奪走他的所有才是對他最大的打擊。
人活著卻一無所有,比殺了他更痛苦。
軟刀子慢磨,一寸一寸的將人折磨到死。
「銀子呢?」她伸出素白小手要錢。
「我暫且代你保管。」姑娘家身懷巨款太過危險。
「理由?」別想污走她的錢。
「在尚未熟知府里的情形前,身上不要帶太多的銀票,錢財招人惦記。」府內各處都有安插人,是誰的人尚不清楚,還得清洗一番才能萬無一失。
「我看你是怕我帶著銀子跑,哈哈!你真了解我,我確實會這麼做。」她撇嘴,她真的怕極了大宅門的宅斗,電視上演得那些夠嚇人了。
「二妞……」戰鐵衣無奈的一喚。
她倏地伸手捂住他嘴巴。「不許喊我二妞,我改名了,叫寒玉,土里土氣的名兒給我扔了。」
「那我喚你玉兒?」他倒是挺喜歡這小名。
梁寒玉想起古裝劇里的大玉兒,她打了個寒顫直搖頭。「就叫寒玉,別搞太多花樣。」她嫌肉麻。
「那你對我的稱謂呢?」他要求。
「戰大哥?」她不太肯定的輕喚。
「你是我的未婚妻子。」這樣喚不夠親近。
听出他話中的不快,梁寒玉轉著琉璃珠子般的靈動雙瞳。「不許強人所難,我們還沒有拜堂成親,相公、夫婿、郎君什麼的別叫我喊。」
「鐵衣。」
「什麼?」
「我名為戰鐵衣,字鋒。」他是戰府一柄鋒利的長劍,征戰沙場,他祖父為他命名的含意。
「我這會才曉得你的名字,以後我喊你鐵衣哥哥可好。」她故作嬌柔的嗲聲。
「鐵衣。」像是想到什麼不愉快的事,他眉頭一蹙。
「不喜歡?」她在心里偷樂。
「厭惡。」他明確的表達自己的感受。
「好吧!我這人很隨和的,既然你對這個稱呼有意見,我就不喊了……」啊!
好大的搖晃。
忽然間,地面震動,馬車停在城外,感覺十分明顯。
「是我的親兵。」戰鐵衣眼中露出些許屬于男人的倨傲。
「嗄?!」他的親兵有這麼大的陣容能使地表一震?
那得多少人?
「五百名。」他面泛笑意。
「五百名……」而已?
咦!他听見她心里的話?
梁寒玉沒發現她將心中的疑惑都表現在臉上,讓人一目了然,還自己納悶不已,以為某人有讀心術,一眼看穿她的心。
「他們來迎我了,我得下車,馬來。」他向外一喊,隨即有小兵響應,聲音宏亮。
「是的,少將軍。」
一匹汗血馬上了黃金馬鞍,男子翻身上馬,身姿英挺而俊美,宛若雄鷹展翅。
撥開車簾往車外一瞧,梁寒玉震撼極了,高聳的城牆下是兩排黑色大馬,馬上俱是鐵甲黑盔的漢子,面色冷戾,渾身肅殺到恍若一隊來自黃泉的鬼軍。
那是戰鐵衣的親兵,她的男人……她第一次發覺自己選中了多麼了不起的男人,而她為他驕傲。
「不要怕,我們很快就到家了。」鐵血柔情,真漢子也有兒女情長。
「嗯。」她心里微暖,有了一絲期盼。
梁寒玉感受到他未說出口的溫柔和淡淡情意。
五百戰士開道,車馬讓道,馬蹄聲噠噠踩在黃石板路上,地在搖動,掛著八寶玲瓏穗子的烏木馬車緩緩駛過北城門,一路向鬧市去,兩旁的百姓夾道歡呼。
戰鐵衣受到的是愛戴'是崇拜,而不是懼怕,會怕他的是敵人,而非萬千的大禹百姓。
「真是瘋了,不過回京而已,有必要鬧出這麼大場面嗎?」最後一輛小馬車上,忍住酒癮的孫道明小聲的咕噥。
車輪轆轆,約走了半時辰後,前行的隊伍高聲一喝散向兩邊,容馬車通過,戰鐵衣下了馬,在馬車旁輕喚。
「到家了,寒玉。」
到……到了?
心跳很快的梁寒玉有些丑媳婦見公婆的怯意,她在馬車上磨蹭了好一會兒才掀開青帷軟綢簾子,一只大手適時的伸出,她含笑扶住,裙帶翩飄的下了馬車。
得到通報迎了出來的將軍夫人看到兒子平安歸來很是欣喜,正想開口詢問他近日可好,誰知他竟像沒瞧見她似的背過身,走向烏木馬車,從車里扶下一位容貌清媚的小泵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