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活該。
她比較好奇的是,究竟是什麼事可以讓一向行事穩重內斂,喜怒幾不形于色的大哥失了控,還打傷了人?
真的真的,十分好奇啊。
院子里,齊藤英樹正跪在地上,天空下著雨,淋得他一身濕透,不過他還是直挺挺地跪在那里,不卑不亢。
老爺子讓齊藤淺羽給拉著進了大廳,大門敞開著,坐在大廳里也可以看見院內,連說話聲都可以听得見。
「真要氣死我了!明明是一個成熟懂事的孩子,怎麼就突然變成這樣?跟人家打架不說,還把人家打成重傷,不只丟他的臉,還丟齊藤家的臉!問他什麼也不說,真要氣死我了!」齊藤瀧一邊說邊喘,還是止不住氣,手里抓著齊藤家的家法,一根紅色的棍子,手不住地抖。
齊藤淺羽邊說邊替父親順著氣。「爸,大哥會動手一定是因為對方欠揍……我的意思是一定是對方的錯,而且是大錯,否則以大哥成熟穩重的個性,怎麼可能冒著丟大家的臉的風險去打這些人?您說是吧,爸爸?」
「那他就說啊。有什麼天大的事能為難到齊藤家?百年來,也只有你那件事能難倒我……」齊藤瀧一的話陡地打住,心虛地往舞冬末的臉上看去,就怕這媳婦听出什麼,卻見她的目光始終落在院外的齊藤英樹身上,臉上盡是擔憂和愧疚,壓根兒沒注意到他在說什麼。
這是什麼狀況?為什麼媳婦兒用那種眼神看著英樹?難不成……她發現了什麼?不會吧……還是,英樹之所以動手是因為她的緣故?
「冬末啊。」齊藤瀧一喚了她。
聞聲,舞冬末愣了一下,回神過來走到他面前。「是,爸爸有事?」
「你跟我到書房來,我有事問你。」
舞冬末正要答話,就听見院子里傳來齊藤英樹的聲音——
「你有事就問我吧,這件事跟她無關。」
真的跟她無關嗎?
舞冬末在廚房里煮姜茶,茶里加了桂圓,濃濃的香氣四溢,添了一碗自己喝,覺得不夠甜,又加了些紅糖。在寒冷的地方喝這種姜茶最好,保暖又養身,英樹晚上淋了雨,馬上喝下才不會受寒。
夜很深了,大家都睡了,也不知英樹和爸爸在書房里聊什麼聊到這麼晚,她有點坐立難安。
有細細碎碎的腳步聲往這邊走來,咿呀一聲,廚房的門被推開了。
「少女乃女乃,大少爺回房了,那邊的丫頭說他正要沐浴呢。」西院的丫頭跑來跟她報告。
「是嗎?太好了,姜茶剛煮好呢,沐浴完身子熱熱的正好喝下。」舞冬末邊說邊添了一大碗加了蓋,放在托盤上。
「我幫您送去吧。」丫頭伸手就要接。
「不必了,我自己送過去,順便問大少爺一點事。你去休息吧。」舞冬末說著,端起托盤便要往東院去。
丫頭跟了上去,低聲道︰「少女乃女乃這麼晚了要見大少爺,恐怕不大好,我去幫您先把那邊的丫頭支開吧,這樣方便說話些。」
舞冬未看著這叫小綠的丫頭,微笑地對她點點頭。「也好,麻煩你了。」
「少女乃女乃別這麼說,我知道您心地好,是擔心大少爺的身體呢。」說完,小綠便轉身跑開了。
她一樣,繞小徑,不想驚動任何人。
到了東院,果真沒看到守夜的丫頭,舞冬末直接去敲齊藤英樹的門。
「誰?」
「是我,舞冬末。」
房內一陣的靜,半晌才有聲音傳出——
「這麼晚了,有事?」
「替你送姜茶過來,讓你暖暖身子,免得感冒了。」她在門外輕聲說道。
夜里安靜,小小聲說話都可以听得見,幸好東院一向人不多,據說是齊藤英樹愛清靜,十二點以前只留一個丫頭,再晚一點就全驅走了。
「這種事讓丫頭做就可以了,你不知道嗎?」房內男人的聲音很冷。「這麼晚了,一個人單獨跑到大哥房里來,傳出去能听嗎?你不會連這點常識都沒有吧,舞冬末?」
私底下,他似乎總連名帶姓喚她舞冬末,不是弟妹,不是冬末,是舞冬末——以前的淺羽也是這樣喚她的,現在的淺羽卻是喚她冬末。
「我知道,你這兒的丫頭已經支走了,沒人會知道的。」
齊藤英樹一听更氣,壓低著嗓,透著一股薄怒與冷意。「你以為你在做什麼?你該討好的是你的老公,不是大哥!怎麼?就因為昨日救了你,又帶你四處亂逛,讓你誤會了什麼?舞冬末,我們齊藤家可是正經人家,你最好給我收起你那亂七八糟的心思,趕快給我滾!」
話說得真難听呵。
她只不過是替他送來一碗姜茶,倒像是犯了勾引大哥的死罪了?
她咬住唇,正要說話,天空卻陡地下起傾盆大雨,又急又快,連閃躲都來不及就已經全身濕透了。
舞冬末下意識地想要護住那碗姜茶,彎下了身替它擋雨。「你快出來拿姜茶!它都要淋濕了!」
現在的重點是這個嗎?
齊藤英樹皺著眉,听見外頭下起滂沱大雨,她卻只擔心姜茶被淋濕?這個瘋女人!「端走!我不喝!」
雨太大,差一點把他的聲音都給淹沒。
她杵著,不吭聲了,就靜靜地站在外頭護著那碗茶。
他沒听見她離開的腳步聲,也沒听見她在說話,想了又想,齊藤英樹還是把房門給拉開——
那個女人,她就蹲在地上抱著那碗茶……
真心要氣死他不成?
齊藤英樹握拳再握拳,想罵人,想叫她滾,卻因為她此刻可憐兮兮的樣子,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第9章(2)
听見拉門的聲音,舞冬末起來轉過身,上前兩步把姜茶遞給他,他不拿,只是冷冷地瞪著她,像是要把她給掐死。
她只好把它放在他腳邊的地上,幽幽地說︰「你救了我,還帶我去玩,今天還為了我把人給打傷了,我替你煮碗姜茶送過來又怎麼了?你不喜歡就別喝!吧什麼一開口就訓人?
「還有,我特地來是有話要說,有事要問……算了,我現在不想問也不想說了,只提醒你一句,以後不要再假裝你是淺羽了!」
說完,舞冬末轉身就走——
齊藤英樹卻大驚失色,兩個箭步便扯住了她,一把將她拉到他面前,單手扣住了她濕漉漉的臉!
「你剛剛說什麼?」他厲聲問她,一張俊顏顯得急切、氣惱又令人膽寒。「快說!」,他的指尖不自覺使了力,弄得她發疼。
舞冬末痛得皺眉,眼楮被雨水打得發紅,卻是定定地看著他。「我哪說錯了?你又想听哪一句?」
「最後一句!你再說一次!」
「最後一句?」舞冬末扯扯唇,笑了。「叫你以後不要再假裝淺羽那句?」
咚一聲——他的心沉了底。
「你知道了?」不可能!沒有人會告訴她!她也不可能發現的!
他這句你知道了,無疑是肯定了她的猜測。
「是,我知道了,知道那一夜在香子房里的男人是淺羽而不是你!我也知道,你怕我知道這件事,所以假裝淺羽來騙我!」舞冬末笑著,淚又流下。「你們覺得我很好騙嗎?這樣很有趣嗎?你以為你可以這樣騙我多少次?」
聞言,齊藤英樹卻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原來是指這個……
扣著她小臉的手頓時松了,他的神情也從慌亂緊張轉為清冷與放松。
「不想讓你知道,那是為你好。」齊藤英樹淡淡地看著她,看她流淚,看她在笑,看她因此而難過不已。他多想把她緊緊地擁在懷中,卻什麼也不能做。「淺羽那天喝了酒,只是一時意亂情迷,不會有下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