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把命拼(上) 第13頁

文武百官們興奮難抑,個個眉飛色舞神采飛揚,後宮嬪妃們則是執著團扇掩唇而笑,興致勃勃地等待一睹這歷史性的一刻。

孟弱只是美人,自然是被安排在靠末端的錦榻處,隔著兩三排或嬌艷或清麗的鶯鶯燕燕妃嬪,她一眼就看見了僅次貴妃、珍妃和兩三名貴姬之後席位上的崔麗華。

那位子離慕容獷的盤龍錦榻雖然有點距離,卻是「恰好」在主道旁。

她嘲諷地冷冷一笑,始終暖不起來的冰涼小手撫模著系在腰間壓裙的吉祥刀幣絡子。

大君未至,此刻氣氛仍是十分輕松疏懶,時不時傳來官員們的低聲聊笑,就連嬪妃這頭也是吱吱喳喳,嬌嗔嘻笑得好不歡快。

不過人人都苦苦盼著那個俊美尊貴的年輕帝王早些到來啊!

「為何與宴卻不妝點好自己?」一個熟悉的嗓音在孟弱身畔響起,雖然經過刻意壓低了,卻掩不住其中的驕傲和隱隱慍然。「臉白得跟只鬼似的,哪還有我南朝陳國女兒的風采?」

孟弱抬起頭,雪白的小臉浮現一抹恰到好處的怯弱。「崔姊姊。」

崔麗華一襲脂紅色繡花大袍,華麗嬌貴的牡丹鮮艷得彷佛就要躍裳而出,襯上她嬌媚中帶著英氣的雪女敕臉龐,越發顯得鳳威迫人。

孟弱眸光低垂,掩住一絲諷刺。

有些事情果然和前世稍許不同了,沒想到崔麗華在受慕容獷寵幸幾日後,或者已覺可獨佔君恩,竟忘卻越是得意處,越該循規蹈矩、步步謹慎,反而迫不及待拿出她堂堂千年士族貴女的範兒來了。

不過崔麗華從來是傲骨錚錚,不肯屈居人之下的。

也無怪乎上一世她隱忍得狠了,後來一朝得勢,竟逼得連統攝後宮的竇貴妃都不得不避其鋒芒。

她仗恃的,不就是今夜的護駕之恩嗎?

「回去把妝容打點好了再出來!」崔麗華毫不客氣地低斥,熠熠生光的美麗眸子里滿是「我可是為你好」的濃濃意味。「素顏面君,成什麼樣子?」

上一世的孟弱傻呵呵地遭斥後,慌亂地回去重新收拾了一番,待她再入席時已是大變突生,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切發生。

——崔麗華,這一世我可還有這麼傻嗎?

「崔姊姊咳咳,是、是太醫說我痼疾纏身,最好莫上太多胭脂鉛華,以免病體加重。」她怯弱地諾諾道,看起來就像快哭出來了。「對、對不起,阿弱給姊姊丟臉了我、我立時就回去重新收拾」

崔麗華晶眸一眯,還未說話,一旁有個懶洋洋的嬌聲已先響起。

「可憐見兒的,平平都是南朝美人兒,怎地有的像小媳婦兒怯懦畏縮,有的竟似個二大爺盛氣凌人?唉,想我大燕人素來心胸疏朗開闊,又哪里見過這樣小鼻子小眼楮,當眾就給人難看的——」珍妃語氣酥媚入骨,卻是刻意拉長了尾音,「賤、婢呢?」

氣氛登時僵凝,卻有更多嬪妃以團扇掩住的俏臉上,滿布著看熱鬧的幸災樂禍。

崔麗華像是當眾被狠狠刮了個嘴巴子,雙頰一陣熱辣辣,但更多的是深深地不敢置信!

她二人不是早有聯盟嗎?

「喲,還不服呢!」珍妃嗤道,臉上似笑非笑。「瞪那麼大眼,是瞧本宮漂亮嗎?」

崔麗華面色陰沉,下一刻精致的下巴已昂然抬起,冷聲道︰「大庭廣眾,穢言污耳,珍妃娘娘,您貴為一殿之主,還請給眾姊妹一個好典範!」

「嘖嘖嘖,不錯不錯。」珍妃一襲珍珠紅的繡金纏銀大袍,雪白酥胸被華衣束鼓得高高的,端的是凝肌豐滿、嫵媚風流,叫人觀之血脈債張,但她臉上輕蔑笑意偏偏全不遮掩。「不愧是崔氏女兒,張嘴就是規矩可若真有規矩的,又豈敢穿唯有後妃典制方能上身的翟衣?」

崔麗華心重重往下墜,俏臉首次掠過了一絲惶然無措。

糟了!崔氏長房嫡女于陳國尊貴不遜公主帝姬,身可著七彩翟衣,袍能繡國色牡丹,可那是在陳國

懊死!她怎就一時給忘了?

就在此時,孟弱忽然撲通的跪地,點點珠淚滾落頰畔,她仰起淚痕斑斑的蒼白小臉,懇求道︰「謝謝珍妃娘娘為阿弱說話,阿弱點滴銘記在心,絕不敢相忘娘娘的大恩,可崔姊姊她她今日真的不是故意的,想這翟衣牡丹,在陳國只要是門閥大族的長房嫡女皆可入衣,崔姊姊她絕非成心違制,冒犯大燕——」

「住口!」崔麗華見眾人看著孟弱那單薄身子瑟瑟跪地哀求,臉上盡是同情憐惜之色,身為士族貴女的驕傲又怎麼禁得住這一幕,不由心頭怒火熊熊上竄,森冷嬌斥道︰「要你在這里裝模作樣,莫以為大家都會被你這哭哭啼啼的小白花朦騙了去!」

孟弱瘦弱的身子僵了僵,蒼白憔悴的臉上驀地涌現了抹蒼涼的悲哀之色,她緩緩地低下頭,「諾……是阿弱又錯了。」

「你——」崔麗華怒瞪面前這個忽然被抽走了所有精氣神的女人,心里驚怒更盛,隱隱約約還有一絲的不安。「你故意坑我!」

孟弱縴細的手腕強撐著地面,就要默默起身,忽然一只結實有力的鐵臂攔腰抱起了她!

她臉色淒惶如受驚小鹿地回頭,再看清楚擁著自己的竟是俊美得不似凡人的慕容獷時,粉頰驀然一紅,隨即又變得蒼白。

慕容獷目不轉楮地凝視著懷里這短短數日,竟又瘦了一大圈的小人兒,注視著她由白轉紅旋即又慘然如雪的小臉,心像是重重挨了一記悶棍。

「你,你就非得這麼倔?」他恨恨咬牙,字自齒縫中沖動迸出。

她眼眶蒙上霧氣,匆匆別過頭去,顫抖的聲線努力維持沉靜平穩地道︰「阿弱見過大君我,臣妾不知道您在說什麼?」

他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想扳過那張倔強又可憐得令人恨極惱極的小臉,可是還未曾動作,懷里小人兒已經掙扎著要月兌離他的懷抱了。

若不是此刻眾目睽睽,他也不想她受人注目妒恨太過,否則真想索性將她抱上龍榻緊緊箍著不給走的沖動。

終究是理智佔了上風,他不無可惜地松開了臂彎。

只是兩人掙動間,有什麼物事跌落,慕容獷不假思索地閃電一撈,隨即攥握在手心隱入了廣袖里。

孟弱一恢復自由,慌忙像逃命般地後退幾步,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麼,才又強迫自己跟著眾人跪地伏叩行大禮。

「參見大君!」

文武百官和後宮嬪妃俱下拜行儀,崇敬恭聲高喊。

斑大挺拔俊美無雙的慕容獷一身廣袖高裾的玄色纏龍流雲大袍,尊貴霸氣的帝王威儀撲面而來,含笑的鳳眸流轉間,已將宴上眾人神情盡收眼底。

今晚,很是熱鬧啊!

慕容獷在黑子和子晨的護衛下,緩然拾步上了主座的龍榻上,廣袖下掌心里的冰涼金質物事略略一模索,他便笑了。

大燕習俗,以刀幣打成絡子隨身系掛,取的是為夫君祈福祝祥……

這狠心的小人兒,明明也是惦記著孤的,偏生還嘴硬至斯。

他趁眾人不注意,悄然取出掌心里那枚以玄線纏金打成的刀幣絡子,心下越是歡喜。

「就看在你手巧心誠的份上,孤就勉強不嫌棄地收下了。」他自然而然地將刀幣絡子貼身放入左心口處,只覺心頭沒來由一暖。

他取的,也就是一片真心了。

黑子和子晨都看見了自家大君笑得好不溫柔,幾疑自己眼花了。

他倆交換了一個目光,隨即假裝什麼都沒看見,可心下各自了然。

大君今晚心緒極好,恐怕和稍早前摟入懷的那位佳人月兌不了干系芙蕖院,想必一朝翻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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