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家小主母 第5頁

「信,你說的是這張廢紙?喏,在這呢!」他將信拿在手中揚了揚。「老祖宗近來身子不適,誰敢拿這不肖子的信去氣她?思齊那小子是自作自受,你嫁他只能自認倒楣,這信連這幾文碎銀,你就拿回去吧,以後別來乞討了!」他將信和一把碎銀往她臉上丟去。

阮玫禎先覺得臉龐一疼,這才知他做了什麼。

低頭見滿地的碎銀以及自己寫的那封信,她不是沒自尊的人,此刻不禁怒火中燒了。

「曾二爺,你最好保佑思齊不會再回曾家,否則你這樣待我,他日我會記得還曾二爺今日這番教誨的!」她冷聲說。

他聞言驚怒。「你不過是個采茶女,竟不知天高地厚的也敢威脅我?!你——」他正要破口大罵,這時門內走出了個年輕人。

「叔父,算了,這人再怎麼說也是大哥明媒正娶的妻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別與她計較了。」那人說。

她听那人稱曾君寶叔父就曉得他的身分了,他是曾思齊的親弟弟,曾思典。

當年為了讓二姊嫁進曾家,她對曾家做過功課,因此才會對曾家人了如指掌。

曾思典的外表斯文,個性溫文,反觀其兄曾思齊,俊容帶剛,性子也急些,兄弟容貌雖同樣出色,性子卻截然不同。

曾君寶一見到曾思典,立即變了態度。曾思齊走後,曾媛點名由曾思典任茶行繼承人,而曾君寶勢利得很,當然立即改抱曾思典的大腿,此時對他的話哪敢駁斥,自然馬上點頭道︰「是是是,思齊這孩子在外吃苦,但老祖宗又不許咱們接濟,我這也是不得已才狠下心腸趕人的。」他說得委屈。

「我曉得叔父的為難之處,但大哥有難,我總不好袖手旁觀,唉,咱們不給錢,但給個工作機會總成,大嫂,我曉得大哥性子吃不得苦,這輩子是別想正常找份事做了,可你若願意,我去說一聲讓你到咱們茶行采茶,這份工作雖不輕松,但總有月薪可供你和大哥過日子。」

曾思典朝她說。她听了十分高興,曾家采茶女的待遇是有名的優渥,許多人擠破頭都應征不上,她原也是不敢奢望的,想不到曾思典願意給她這個機會,她馬上歡喜道︰「多謝,有了這份差,我與你大哥就不會餓死了。」

一旁的曾君寶撇嘴,這小子就是心軟,要是自己就會把握這個機會徹底將曾思齊踩死,以防有朝一日如這丫頭所說的,他又回曾家來爭產。

可惜曾思典不像他,那副軟腸子能干什麼大事?哼,其實說穿了,長房的兩個兒子都是笨蛋,一個沒腦,一個軟弱,不過也好,這才有他二房的機會……

阮玫禎再三向曾思典道謝後終于離開曾家,然而剛轉過街角去,居然瞧見曾思齊就站在前方。

她吃了一驚,瞬間明了他是跟著自己來的,她與曾君寶和曾思典的對話他全听見也瞧見了。

那麼,他定見到曾君寶將碎銀丟到她臉上的舉動,她紅著臉,低低將頭撇到一旁去,是她堅持來曾家的,讓人羞辱了也是活該,只是丟了他的臉。

他走向她,一眼瞧見她臉上的傷,那是讓碎銀刮傷的,雖然是輕微的刮痕,可他臉色卻是沉得嚇人,她見了本想說什麼的,豈料忽然身子往前一傾,轉眼已讓他摟進懷里了。

「是我的錯,是我無能,才讓你來求人。」他沉怒道。

她嚇了一跳,剛想掙扎,他又道︰「你等著好了,我會翻身的,你不會一輩子只是個采茶女!」

想他在二十一世紀能呼風喚雨,來到這兒卻成了窩囊廢,不僅讓妻子向人低聲下氣不說,還遭到丟銀子打臉的羞辱,這叫他如何能忍?!

她被他抱在懷里,听了這話,驀然紅了眼眶,她雖不是自願嫁給他的,可這已是定局,她這一輩子都得跟著他,唯有他好,她才能好,他落魄,她亦然。因此她必須傾其所有的幫他,兩人已是同命夫妻。「若你真有志氣,我等著,等著這一天到來。」她也激動起來。

兩夫妻在這一刻終于有了生命共同體的體悟,也才真正接納了對方,曉得除了彼此以外,再無人可依靠了。

既已決定要攜手共度,兩人皆在心里暗下決定要放下過去,以「莫可兒」與「曾思齊」的新身分好好經營人生。

最近,莫可兒開始到曾氏茶園做事了,而曾思齊也沒閑著,妻子出去賺錢,他則在家修復房子,房子雖燒了,所幸地是自己的,只要原地重建就行了。

不過他雇不起工人將屋子恢復原狀,只能自己模索重建,幸虧蘇伯就是替人蓋房子的工人,這陣子手頭上正好沒什麼活,便指點了他一些蓋房子的技巧與知識,而他的聰明才智也不是吹牛的,經蘇伯稍加指點,他就能舉一反三,曉得該怎麼做了。

不過,還是得感謝蘇伯替他作保向商行賒帳,讓他得以取得木材、磚瓦等材料來修復房子。有了蘇伯的幫忙,短短十天他已將臥房恢復了,今晚起他們就有地方睡覺了。在此之前,他們夫妻倆都睡在那間唯一沒被燒毀的倉庫,夜里又擠又悶,地板又硬,實在苦不堪言。見妻子夜里睡不好,白日還得去上工采茶,盡避她願意這樣跟著自己吃苦,可他實在過意不去,所以便急著先修建臥房讓她得以好眠。

偶爾,他想起過去與自己交往的女人,哪個不是讓她穿金戴銀,日子過得舒舒服服的,而今真的娶妻了,妻子反倒不如那些鶯鶯燕燕,半點福也享不到,這哪里說得過去,也讓身為男人的他非常汗顏。

「早上出門前這里還亂著,沒想到這會已經完工了!」莫可兒回來後,見到連床板都給釘過新的,馬上喜上眉梢了。

見她歡喜的表情,他心中的成就感瞬間加乘許多,好似這才找回一點他男人的驕傲。

「明天起我會著手整理廚房,之後咱們也可煮食,再不用老吃你由茶行帶回來的剩菜了。」他說。茶行午餐供吃,且往往準備過多,大家吃不完便可以帶回家去,這女人每日會將吃剩的帶回來給他。

他每日吃著剩菜,常常感到悲情,過去自己天天山珍海味,嘴挑剔得跟什麼似的,如今卻淪落到吃剩菜,這教他怎麼不唏噓。

「好。」她笑咪咪的點頭,順道將自己今日帶回的剩菜擱下。這男人也不是全無優點,瞧,這不是將屋子蓋回來了?她本以為他做不到的,不料,自己倒小看他了。

這男人不是草包,只要他願意,沒有事可以難倒他的。「我雖在外頭采茶,可你也沒清間,在家做了一整日的苦工,你若還不餓,這飯待會再吃,今日又發了一袋茶葉回來,我燒水泡給你喝。」她體恤他辛勞,轉身去燒水了。

曾思齊瞧曾氏茶行的待遇真得很不錯,除了包吃、有薪俸可領,還有些茶葉可拿,這算是福利非常好的工作。

他過去也是一個跨國連鎖飯店的執行長,飯店經營得有聲有色,每年的獲利驚人,而他也會由獲利中提撥一定比例的金額回饋員工,員工受惠後,工作更加賣力,飯店的業績因而更為輝煌。

而這曾家的祖母身在這保守的年代,又是個女人,倒是也有這樣的胸襟,生財有道之余也能惠及員工,這著實不容易,他對曾家祖母的經營手段感到敬佩。

轉眼莫可兒將茶泡來了,兩人就在剛修建好的臥房床板上喝起茶來,這環境克難,茶也不是什麼好茶,但他卻有股平凡的安定感,這是過去他家財萬貫時不曾感受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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