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會認識她?」她訝然他會這麼問。
「是嗎?」他濃眉挑高,一臉懷疑。
「當然,我可是阮家千金,怎會去結交一個貧窮的采茶女?」她自視甚高的說。
他不由得冷睨她。「千金又如何,我瞧你若和我娘子比起來,只怕連她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男人袍袖一揮,掉頭就走。
第八章自立門戶出走去(2)
她頓感像是秋夜里吹過一陣冷風,全身顫了一下。「等等。」她快步追過去。「其實,我和娘都覺得她像一個人。」見他生氣,也顧不得自己被辱,她情急之下說。
他停下腳步,表情有些訝然。「你說像誰?」
「我的三妹妹,阮玫禎。」
這名字立刻讓他聯想起阮家墓園外,兩座小碑中寫著阮家庶女的那一座。「如何的像法?外貌嗎?」他細問。
「不是外貌,是她的言行舉止……我那三妹妹也是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沒什麼難得倒她的,可惜就是命短了些。」她不甘不願的說,對這個三妹她是又愛又恨,愛玫禎肯處處犧牲奉獻成就嫡姊們,恨的是,為何不過是個庶女卻強過她們,在私底下常讓自己和大姊感到自卑怨恨,無法真心喜歡這個妹妹。如今這個莫可兒什麼都會,茶宴時她的畫自己拿來看過,看完後也是倏然心驚,那落款雖寫著莫可兒三個字,但字跡卻像極了玫禎的筆法,令她當時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對莫可兒就更無好感了。
「你三妹是怎麼死的?」他再問。
「這……」玫禎的死是阮家後院的秘密,說不得的,她機伶的閉口不談了。
他臉一沉,曉得問不出什麼了,轉身就要離去。
可阮玫玲怎麼甘心,咬牙又追了上來,抓著他問︰「你是不是還怪我當年退婚,才會每次見了我就這般不客氣?」
他冷眼瞧著她抓著自己衣袖的動作,瞧到她心發涼,自動的松開了手。「我……我會退婚也是不得已的,還沒成親你就在外頭養了外室,還讓那女人鬧到我家里去,又寫了信給我說要退婚,這讓我多沒面子……
「再加上,你在曾家闖了禍讓祖母趕了出去,你也知道的,我爹娘擔心女兒跟著你會吃苦,怎麼會同意這樁婚事呢……但這都不是我願意的,從頭到尾我可沒說過不嫁你的!」她說得委屈,也不管對方听不听得下去,但重點是她謊話連篇,當初知道他被趕出家門,她可是第一個慶幸自己沒嫁給這落魄浪蕩子的人。
他听了這些話覺得可笑。「我說你怎麼老喜歡往自己臉上貼金呢?當年的事我早忘光光了,甚至連你是圓是扁都不記得了,又怎會在意你退婚的事,不過,也幸好你退婚了,要不然我還娶不到可兒為妻。」
「你……你怎能這麼說?」她一顆心都剖給他看了,豈料他回的話竟是這般無情無義。
「不然我要怎麼說?你沒說不嫁我,但事實卻是嫁了我三弟,你現在是我三弟的妻子,這事總沒錯吧?」
「我……」她語塞。
他哼笑,嘴角嘲弄。「還有,剛才那些話千萬別再說了,萬一讓我娘子听見誤會就不好了,以後即便是路上見面也別打招呼,最好裝做不認識,反正我離開曾家後,就只是你的窮親戚而已。」
她愣在當場說不出話來,等半晌後回過神來,他已不見人影了,然而她細想他的話後卻是歡喜起來,他心里果然還是有她的,要不然他怎會說出這些話來氣她?
瞧來,當年他沒能娶到自己,心里也是不甘心的,但在自己面前偏又要裝做不在乎,這男人要面子,她還能瞧不出嗎?
頓時,她自以為是的喜孜孜了。
曾思齊擺月兌阮玫玲回到自己屋里後,莫可兒已收拾好一切,隨時可以離開曾家了,臨走前,他攜著她一起去向曾媛道別。
到了曾媛的院子,屋子外頭有人來攔著。「老祖宗交代,大少女乃女乃不能進屋里去。」下人為難的瞧了一眼莫可兒說。
莫可兒忍不住難過的垂下頭,耳邊听見曾思齊朝那人道︰「那就告訴祖母,我也不進去了,這就離開曾家了,請祖母與娘保重身子。」他清楚娘也在里頭與祖母一塊兒,不能當面與娘道別,他有些無奈,但若祖母堅持不見可兒,他也不勉強了。
下人進去傳話了,屋里頭除了曾媛、于錦繡外,曾君寶與李氏也在,一听曾思齊不進來辭別就要走,曾媛雖一句不吭,但臉色已是十分難看。
曾君寶見狀,立刻假惺惺的拍桌道︰「這混帳東西,要走連老祖宗的面也不見,這小子白養了!」
「小叔這話不對,不是思齊不進來,是老祖宗不讓他進來。」于錦繡听大兒子就要走了,內心焦急,又听小叔這樣罵,忍不住反駁。
「老祖宗只說不見莫可兒,他卻為了個女人就不進來了,再說了,老祖宗不過說他媳婦幾句,他就賭氣要出走,這番忤逆還象話嗎?」曾君寶繼續罵。
「他也不是存心忤逆,可能多少心疼媳婦罷了,雖說可兒娘家的人是鄙俗了點,但可兒自己本身卻是不差的,這比下來,那林小姐的才情能力還不如她——」
「嫂子這番話莫不是在怪老祖宗不近人情了?」曾君寶一道利箭射了過去。
于錦繡瞧了曾媛一眼,見她拉下臉來了,馬上驚慌起來。「我沒這意思的,小叔不要胡說。」
「哼,你剛確實是這意思,我哪里胡說了,況且這是能怪老人家的嗎?也不想想咱們曾家是世家,娶妻除了娶才情、能力外還得看顏面,唯有門戶相當才算恰當,否則就像這回在茶宴上莫老頭夫妻鬧的笑話一樣,讓曾家人都臉面無光。」
于錦繡被堵得無話可說,只能心急的朝曾媛問︰「娘,您真要讓他們就這麼走了嗎?」
曾媛不語,一張臉沉得船錨不見底。
于錦繡不想兒子走,都要急得哭出來了。
「我說大嫂,其實讓他出去歷練歷練也是好的,人家說慈母多敗兒,若出去能改改他那臭脾氣,也未嘗不是好事。」李氏矯情作態的說。
「先前他都已經歷練過了,這次回來才多久,四個多月而已啊,怎好又讓他出去?」
「上回就是歷練得不夠,才敢一回來就逆老祖宗的意,他這不肖的態度是該讓他出去再反省反省,他才會知道老祖宗的好,曉得有曾家這棵大樹的庇蔭該好好珍惜。」李氏撇嘴道。
「就是說,以為之前在外頭開了一間不入流的小商鋪就了不起了,他若不是曾家大少爺,誰會理他?老盧要不是瞧在老祖宗面子上,會借他鋪子開店嗎?再說那鋪子這會已經……總之,這回老祖宗心得再狠些才行,絕不能輕易開口讓他們再回來,要不,瞧上次一心軟的結果,他們都沒將老祖宗看在眼底了,現在更說走就走,簡直當咱們非他不可似的。」曾君寶似有話未說完,但硬是轉開去。
曾媛听了這些話,重重的「哼」了一聲,神情更緊繃了。
于錦繡急得險些哭出來。
屋子外面,莫可兒不想丈夫與祖母的關系因為自己變得更加惡劣,便勸著曾思齊說︰「相公,你還是進去吧,我在外頭等一會沒關系的。」
他搖頭。「不了,進去也只是沖突,也許不進去反而好,而你也無須感到愧疚,祖母正在氣頭上,等將來氣消,若想見咱們了,咱們隨時可以回來見她老人家的。」他牽起她的手要離去了。
「思齊!」于錦繡突然由屋子里急慌慌的跑出來,大聲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