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穆韌顧左右而言他,他再清楚不過那些銀子是她的根,他把她的根給攢緊,她便不會飛高飛遠。
她望一眼他的篤定確信,雙手圈住膝蓋把頭往里頭埋。真是惡霸欺人,明明是她的財產,怎麼就沒入公庫杳無音訊了?嘟起嘴巴,她一語不發。
見她那委屈的模樣,齊穆韌能不知道她想什麼,但其他事都好商談,獨獨這件事,想都別想。
車子停下,他替阿觀戴好帷帽,扶她下車,後面車子的婢女小廝很快跟上。
齊穆韌率先往萬客樓走,阿觀乖乖地低頭隨後,腦子盤算的還是自己的銀子,她考慮能不能同「大姜」談談,往後她賺的銀子分成兩分,一分交給齊穆韌,一分留給她當私房錢?
在小二的帶領下,他們來到二樓廂房,點好菜,曉陽才將她的帷帽取下,沒想到,此時門板敲兩聲,小二推門進來,還以為菜上得這麼快,誰知小二後頭竟然跟著一名年輕男子。
阿觀細細觀察他,這人皮相不錯,眼是眼、眉是眉、鼻是鼻的,皮膚白得發亮,嘴唇很紅,有幾分男生女相,他的個頭不高,但全身透露不可一世的威儀,她想,此人非富即貴。
他進門,齊穆韌迎上前,拱手說道︰「四皇子。」
四皇子?阿觀揚揚眉頭,他就是那位該喊自己一聲阿姨的齊宥莘?不錯嘛,很有葉家遺傳,難怪覺得他眉宇間和自己有幾分相似。
葉茹觀在娘家身分太低,四皇子造訪葉府時,沒她拜見貴人的分,娘家人進宮,名額也沒有她,因此阿觀對齊宥莘缺乏印象。
齊宥莘笑臉盈盈道︰「方才我听說二堂兄也進了萬客樓,便趕著過來打聲招呼,我與賀侍卿他們幾個在隔壁喝酒,二堂兄要不要過去喝兩杯?」
「今日我與拙荊出門,就不過去擾四皇子興致了。」
人家熱情喊堂兄、攀親戚,他卻口口聲聲四皇子,與人家撇清關系,真是哦……太不懂得人際關系,要是阿觀,早就上前勾住人家的肩,笑道︰堂弟在,當然要過去叨擾兩杯水酒。
伸手不打笑臉人,買賣不成仁義在咩。
四皇子聞言,向阿觀投去一瞥,她連忙起身,微微屈膝。
「姨母這是做什麼,認真算來,宥莘還是晚輩呢,只不過姨母嫁給堂兄,硬生生讓我賺了一輩,對了,母妃經常叨念姨母怎不進宮去陪她說說話呢?」
「皇貴妃身分高貴、宮事繁忙,妾身不懂規矩,怕擾了皇貴妃清閑。」
這話和她與人為善的性格不符合,可嫁雞隨雞,老公要和人家生分,她總不能熱熱絡絡上前喊一聲好甥兒。
「母妃說過姐妹之間沒有太多規矩,有空,姨母還是進宮走走吧。」
「是。」她低頭應下。
「二堂兄,過幾日便是大皇兄生辰,咱們幾個兄弟想上他府里,好好熱鬧一番,屆時邀二堂兄一起,如何?」
「若四皇子不棄,自然是一起。」齊穆韌淡淡笑著,待葉定華交出兵權的消息傳來,他還有心情為大皇子熱鬧?怕是要在府里砸鍋毀灶,鬧得雞犬不寧。
「既然如此,就說定嘍,弟弟先回去,不打擾堂兄和嫂子了。」
「四皇子慢走。」齊穆韌把他送出門後,才緩步進屋,關上門,坐在她身側。
「怎樣?」
「什麼怎樣?」
「你覺得四皇子怎樣?」
她沒規矩地把手肘靠在桌面上,捧著臉,噘嘴想過半晌,然後說出了齊穆韌怎麼想都沒想到的說法。
「毒蛇,一條色彩斑斕、張揚吐信的毒蛇。」
還真是恰當形容,他問︰「怎麼說?」
「他的皮相好、滿臉聰明,可惜目光閃爍、心神不定,看起來滿月復詭計,卻不夠沉穩大氣,倘若心性能夠多幾分純良,少幾分野心,把心思放在朝堂上、替皇帝辦事,行事能力未必差到哪里,只可惜……」她搖搖頭後續道︰「我沒猜錯的話,過幾日大皇子,二皇子定會听到一個傳言︰「四皇子與靖王爺在萬客樓相談甚歡。」即使爺根本沒同他說上幾句。」
如果是八卦雜志,下的標題會更聳動一點,比方︰四皇子情系靖王爺,斷背關系浮出台面。
齊穆韌贊許地模模她的頭說︰「好分析,這樣的人少沾為妙。」
「所以王爺不會讓我進宮見我那位高貴的姐姐?」她雖然強調人際關系,卻不會無事替自己找荏,能攀交的人,自然多付出一點熱忱,不能攀交的,還是遠觀別褻玩焉。
「不,你得進宮,見見你那位高貴的姐姐。」他抿起一抹笑意。
吭!怎麼會,他不是想同他們保持安全距離,怎又把老婆送上門,難不成他又想打一場迷糊仗。
「我怎麼覺得,爺在算計妾身?」眼楮一勾一勾的,她上下打量。
「爺是啊。」捏捏她的臉頰,他真喜歡她的勾人眼神。
「無功不受祿,無祿不做工,妾身干嘛幫爺跑腿?天越來越熱了呢,待在屋里睡覺不更好。」她挑挑眉毛,一臉壞樣。
「吃過這頓,就乖乖上工吧。」
「光一頓飯就讓我進宮冒險,那個後宮可是殺人不眨眼的地方,一不小心就要遭罪受刑,行差一步就要落個身首分離的耶,爺還讓我去?」
她嚴重夸大後宮的可怕性,以為他會安慰自己幾句、再哄個兩聲,然後送上一個大竹杠任她敲得鏗鏘響,最後她才「心不甘、情不願」、「眼含兩泡淚水」點頭同意。
沒想到,他只是笑得微妙,把筷子塞到她手中,說道︰「是啊,可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對不?」這句話可是他從外公那里學來的。
菜一道道上來,沒竹杠可敲的阿觀,苦起臉看那些珍饌佳肴,失去了舉箸興致,齊穆韌替她夾幾筷子菜,放進碗里,柔聲問︰「怎麼不吃,不合胃口嗎?」
「穿腸毒藥吶,妾身怎麼吞得下去?」
他大笑,捧起她的臉,重重蹂躪一番,動作親昵,讓曉陽、琉芳連忙背過身,走到屋外守著。
見兩個婢女識趣,他益發放縱起來,趁其不備,一口親上她的臉頰,阿觀尚未從那個濕濕軟軟的感覺中回神,就听見他湊在自己耳邊低語,「放心,爺說過,會好好保住你這條小命的。」
耳邊吹來的氣息,帶著他的味道,害得她臉紅心跳。
看過不少的現代女子,竟被他一個稱不上限制級的小動作給挑逗了,造成荷爾蒙大量分泌,唉,葉茹觀,你真沒出息。
第三十章端倪漸現(1)
用過晚膳,阿觀無事可做,月季幾個拿著織品圍在阿觀身旁刺繡,最近幾批繡品越賣越好,常常新品一上架,兩三天就被搶購一空,在供不應求的情況下,價碼越喊越高,听說現在一張帕子竟要價三、四兩,樂得她們成日里闔不攏嘴。
阿觀好幾次叨念她們沒商業頭腦,帕子和茶壺不同,單價不高、用量大,如果能多找幾個人來幫忙賺,收入會更豐富,可她們打死不肯,寧可細水常流,也不要技藝被旁人學走,往後斷了財路。
阿觀不勉強,反正手藝在她們身上,錢在她們口袋,想怎麼做,她們有權作主。
「大姜」的茶壺廠開起來了,召募的第一批人手都是學過制壺工藝的,上回阿觀教他們做「石瓢」,燒出來的成品只有三成可以上架。
這回阿觀只得兩成利潤,雖然氣惱大姜不注重智慧財產權,但氣過兩個時辰後,她想起來這個「智慧財產」也是剽竊自別人的腦袋,所以,算啦,人生海海,計較太多是自找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