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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

她並不想見他嗎?

向來理智的他即使不追根究柢也會想要一個理由,至少一個就好……讓他的心情不至于忐忑不安,他應該要追上去才對,現在也就不會那麼痛苦。

即使是謊言,也無所謂了。

再打一通電話吧……再一通就好,他必須要安心。

停下原地踱步的腳步,他掏出手機,胸口忽然竄上一股悶氣,令他覺得難以呼吸,他大口大口的吸氣,試圖壓下那股強烈的不愉快。

眼前忽然閃過Russell攬著葉千尋上出租車的畫面,他胸口一痛,手機用力砸向面前的鏡子, 的一聲發出清脆的聲響,不僅鏡子碎了一地,心也象是被撕裂一般痛苦難耐。

猶如發泄似的,江潮深深吐了口氣,坐在椅子上,垂下的手掌也落下鮮紅的血液。

理智告訴他應該問,情感卻因為繃到一個極限而斷裂,什麼都不想問也不想知道了,問得太多太清楚又有什麼好處?

她想說便會說。

就這樣吧……這樣就好,誰都不會受傷。

這樣……很好。

不顧手的傷勢,不顧那天晚上特別寒冷,江潮離開了飯店,離開了巴黎,回到台灣。

在那之後,偶爾會收到葉千尋的消息,他也會回信,完全不提聖誕節的事,就這樣一日又一日,因為嚴重失眠,他又開始吞安眠藥,甚至去看精神科。

醫生建議他放棄太在乎的東西,因為他的情感太脆弱,無法承擔過于激烈的感情起伏。但怎麼可能,他怎麼能放棄千尋?他那麼愛她,怎麼可能說放就放,她已經是他生命的一部分了。

他永遠都放不開她……

隨著葉千尋返家的日子愈來愈近,江潮不安的情況慢慢有了改善,直到五月的時候,他又收到她的消息,她說想要繼續念研究所,要征詢他的意見。

意見?他怎能阻擋她的求學之路,不是嗎?

那天,江潮終于崩潰了,近乎瘋狂地毀掉整間辦公室。

陳秘書發現的時候,他已昏厥倒地,之後人在醫院醒來,吩咐陳秘書不許說出去,一個人默默承受這種就象是將他的心給刨出來的痛。

十月初,江潮離開了葉家,就此不知去向。

第10章(1)

千尋︰

等你看見這封信的時候,相信已經念完研究所,先在這里跟你說一聲恭喜,並請原諒我的不告而別,我終究還是自私,怕舍不得只好選擇這種道別的方式。

我始終愛得比你深,但我從不在乎這點,只要你心底有我就夠了。本以為我能做到,後來才發現自己的度量根本沒有大到能接受你一直不在我身邊的事實,我總是不斷告訴自己,你快回來了,就快回來了,只要再忍耐一些時候,你就會回來了。

我是靠這個信念才能入睡,才能醒來。

因此,當收到你想繼續念研究所的訊息時,我就知道不行了,再也支撐不下去。我沒有辦法阻止你求學,第一次去法國陪你的九天,我就看得出來你熱中學習,你和朋友的相處是那樣愉快,我怎能因為自己的自私而阻止你,但……我也不夠堅強到能繼續忍受沒有你的日子。

記得你大學畢業那年暑假回來台灣,Russell也陪你回來,你很高興我答應讓你念研究所,我本想你多少會因為之後無法相處的時間而多陪陪我,然而,那兩個月,你白天幾乎與他形影不離,甚至晚上也很少來我房間。

你知道嗎?那是我最後的極限了,我真的真的累了。

醫生也建議我暫時放棄影響我最深的一切,但我怎麼能放得開?我從來就沒有想過沒有你的日子,可是你對我的影響實在太大了,我若不放棄你恐怕會走入極端。

千尋,其實你對我的愛也不是真正的愛,那是因為你太習慣我的存在,對你來說,我並非唯一,而是可有可無;我也一直在自欺欺人,總相信你總有一天會真正愛上我,而不是只是我離你最近而已。然而我再也無法隱瞞心底逐漸竄升的嫉妒和不安,怕最後會因為這份強烈的依賴而傷害你。

倘若得到你是幸福,失去你會受傷,我情願短痛,然後遺忘你,這樣對彼此都好。

所以,請讓我任性一次。

葉千尋將信折好,放回信封里。

這是江潮寄放在陳媽那里請她轉交給她的信。

研究所她念了一年就察覺不對勁,從潮的mail當中便能感覺不是他本人所寫,加上多次打電話回來正好都遇上他不在家的時候,她知道事情不對,立刻飛回來,才知道mail是陳秘書代寫,公司的事又變成爺爺在管理,而江潮已不知所蹤。

他們在江潮的授意下合力隱瞞她,而諷刺的是,她花了一年才發現。

這是江潮第一次離開她。

「抱歉,是江潮逼我們一定要做到,要不然他永遠都不會和我們聯絡,我看他很痛苦,所以只好隱瞞你。」

「潮都怎麼聯絡你們?」這是最後一線希望。

「他會寫信給我們,可是信封上沒有地址,郵戳也沒有固定的地點。江潮離開的時候做足了準備,他先和你爺爺談好後,慢慢放手公司的事,然後一天早上他一如往常去上班就再也沒有回來。他有給你爺爺留下聯絡電話、地址,後來我去那里找過,問了房東才知道確實有人承租,不過只租了一個月,他和我們就此斷了聯系,只能等他寫信來才能確定他平安。我本來打算找征信社,但你爺爺說這是你和他之間的問題,我不知道他們談了什麼,卻看得出這次他很尊重江潮。」

因為她重重傷害了潮。

「他離開後,我去他房間看過,發現枕頭下放了一罐快吃完的安眠藥,問了陳秘書,他說江潮有去看精神科,他應該是很痛苦才會做出這個決定。」

案親問她要不要找征信社,思緒混亂的她無法做出決定,最後父親留下一句「你好好想想」的話便離開江潮的房間。

葉千尋環顧四周,一點都沒有變,桌子抽屜里的物品、衣櫥里的衣服都還在,甚至連角落的大提琴也在,就好像這房間的主人只是暫時出門很快就回來,但她清楚潮不會再回來了。

他留下所有的東西,包括──她。

她取出大提琴,緊緊抱在胸前,淚水滑落臉頰。

他連她也舍去了,因為她傷害他太重,他痛到情願舍去。

是她的錯,是她……

潮走得無聲無息,代表他的堅定,代表他不會回頭,代表……他真的放棄她了。

其實,她不僅對潮也對自己說了謊。

當初,不僅僅是因為潮沒有寫信她才不想回,她只是認為他會永遠在身後等她,只要回頭就能看見他,所以不必太費心去在乎。

她原以為潮會永遠待在原地等她,沒想到自己帶給他的傷害那麼大。

他會放棄也是理所當然,她有什麼資格去找他?

曾經得到不懂得珍惜,失去之後才覺得惋惜──她一直認為這樣的人最可悲,沒想到如今她也成了可悲的人。

潮把所有東西都留下了……連他們的回憶也留下了嗎?

葉千尋緩緩閉上眼,低聲啜泣……

半年後,葉千尋正式接掌公司。

白天忙于公司,晚上還去進修,說是要努力充實自己,其實是想藉由忙碌遺忘仍糾纏于心中的夢。

江潮離開後,輪到她失眠,夜夜哭紅了眼入睡,可白天仍強打起精神不讓其他人察覺,江潮既然能做到,她相信自己也可以。

她並沒有請征信社,而是親自去各個郵局,有基隆、宜蘭、台南、高雄,假日的時候,她就帶著信到這些地方的郵局附近,不敢抱太大的希望,只是想盡力去找,靠自己的力量,她也曾回到江潮的故鄉卻一無所獲,只能把剩下的希望全寄放在他所寫來的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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