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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的時候,她最常把江潮寫給她的最後一封信拿出來閱讀。

她也始終在想江潮所說的話,他說她對他的愛並不是真正的愛,只是一種習慣。她一直在思考,假如他說得對,那麼她應該也是依賴後來陪伴在自己身旁的Russell,畢竟那時候正值青春期容易動心,可是她沒有,也不覺得應該要因為習慣而喜歡Russell。

Russell終究不是潮。

她愛的人是潮,不是Russell。

不過她確實錯了──潮是她最在乎的人,因為太篤定潮會永遠站在身後,偶爾便會忽略他;人總是這樣,得到了會認定一切理所當然,等失去才明白世上並沒有理所當然的事。

她也是在失去後才發現自己有這個壞習慣,不過習慣是可以糾正的。

無論潮在哪里,她都不放棄,會一直找一直找,讓潮明白他對她的決心有多深,她對他的情有多重。

講求效率的陳秘書並不贊同她的方式,他認為要速戰速決以避免橫生枝節。

「不,既然潮選擇離開我一定是下了決心,我找他的時間其實也是讓他能有喘息的空間,倘若到時候他真的忘了我,也是我咎由自取,只要他快樂,我就放心了。」

這些不是冠冕堂皇的話,而是她說出口就會做到。

假如她真讓潮痛苦了,那她會放手,讓他自由,她會默默給予祝福,一如當初潮對她的方式,他總是守在自己身後,她卻太久沒有轉身而失去了。

這是她的懲罰。

「小姐,江潮少爺又寄信來了。」

陳媽興奮地拿著信到江潮的房間,現在已經是葉千尋的房間了。

今天星期六,葉千尋正準備出門,這趟決定要再去高雄看看,畢竟有兩封信的郵戳顯示是從高雄寄來的。

她欣喜地接過信,差點哭出來,因為信封上居然有地址。

她激動地望著陳媽,眼淚不爭氣地滑落。

「我、我……」她哽咽得難以開口。

陳媽早就哭了出來,連忙抱住她。「千尋小姐,太好了,你趕快去見江潮少爺吧!他既然會留下地址,一定是很想見你。」

葉千尋點點頭,拿起包包立刻沖出門。

她知道自己不能開車,怕因為太興奮會出事,于是改搭火車。在座位上坐定,她才拿出那封信,深深吸口氣,打開信閱讀──

你們好嗎?

我最近還不錯,也有一份穩定的收入,反正也沒有什麼物質欲/望,生活簡單就是幸福了。倒是爺爺的身體一定要注意,再次要說聲抱歉,我居然那麼任性扔下公司離開,不過等千尋回來,相信一切都會上軌道,我對她有信心。

這里的風景很好,無論對我的身體或是心都有很大的幫助,我很喜歡這里,也有長住的打算,等我確定之後,會再通知你們。

你們永遠是我的家人,我愛你們。

江潮

她吸吸鼻子,忍住那股強烈的鼻酸,將信折好收妥。

望著窗外,她的思緒漸漸回到過往,記憶匣里滿滿都是江潮的身影,滿滿都是……

火車抵達花蓮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葉千尋換搭出租車,一路往南來,一個小時後到了一個小鎮。

她一手拿著信,一手拎著包包,儼然就是觀光客的模樣,引來一堆孩童的注視。畢竟不是在地人,她實在很難按圖索驥,只好求助當地人。

「請問這個地址在哪里?」

年輕的男孩子微笑地指了指前方,「喔,這是江老師的畫室,就在前面右轉第三間的二樓就是了。」

「謝謝。」江老師……畫室?!潮幾時有學畫?

葉千尋繼續往前走,往右轉,到了第三間,確認地址無誤,她先是整整衣著,然後從一默數到一百才終于按下門鈴。

不一會兒,一名年輕女子前來開門,她們同時露出詫異的表情。

「請問潮……江潮在嗎?」

「你是他什麼人?」

「我是潮的……」的什麼呢?他們還能算是男女朋友的關系嗎?說不定這已經是她單方面的認定了。「朋友。」最後葉千尋用了最普通的答案。

女子淺淺一笑,「原來如此,從來沒有朋友來找我丈夫,所以我才會嚇一跳。他現在不在家,應該是在前面的公園畫畫,如果你不急可以先進來等,他大概就快回來了,因為下午還要上課。」

等等……她剛剛說了什麼?!

我、我丈夫──潮已經結婚了嗎?!

原來他結婚了……

「小姐?小姐?」

「抱歉,請問你剛剛說什麼?」

女子又重復一遍,葉千尋決定去前面的公園。

那個公園很近,不過幾百公尺的距離,公園不大,卻滿是歡樂的氣氛,她踩著緩慢的步伐,沿路景致都無法入她的眼,只除了眼前那個背影之外──

無論分開多久,那個背影始終烙印在她心底,不曾模糊。

她一步一步拉近距離,稍稍往旁邊偏了一些角度,清楚看見他露出笑容,是她懷念的笑容,很久很久沒有看見了。

他看著那些孩子,神情是那樣溫柔。

曾經他們靠得那麼近,如今他就在伸手可觸及的地方,她反而膽怯了,怕眼前的人是海市蜃樓,看得到模不著。忽而,一陣風吹來,她為了閃躲風沙,閉起眼楮,好一會兒才睜開,眼底便映著江潮錯愕的表情。

她自己也呆住了,因為重逢的情況竟然這般毫無預警。

他們就這樣對望,久久之後,依然沒有人先開口,直到一顆球飛過他們中間才使他們回過神。

「好久不見。」江潮率先開口。

「是、是啊……好久不見了。」不能哭!不能哭!無論如何絕對不能哭!「我收到你的信,這次你有寫上地址,所以我才找到這里。」

「地址?」江潮神情似有疑惑。

葉千尋連忙自包包里拿出信交給他,江潮看過後,淡淡一笑。

「不是我的字,是夢鈴寫的,我托她寄出去。」

所以他根本沒打算讓她知道他住在哪。葉千尋把信收了回來。

「抱歉,我打擾你了。」

「沒那回事,我很高興看見你,不過現在不是放假,你怎麼會回來?」

江潮的表情愈是那樣自然,她的心也就愈痛,因為這就表示他已經放下了。

「我沒有繼續念了。」

「為什麼?」

「因為、因為我弄丟了一個最重要的寶物,失去他……其他都不再重要了。」她怕再度影響江潮平靜的心情,連忙轉移話題,「爺爺、爸爸都很想你,如果你有空可以回去看看他們,或者等你確定安頓下來,我們再來拜訪也可以。」

「我本來就打算過年時回去一趟。」對他來說,葉家是他僅存的家人,怎可能永遠不聯絡。

「那就好。我在這里是不是妨礙你畫畫,那我先……」葉千尋明白是自己的關系才讓他被迫遠走,如今他願意回去,她已經感到很滿足了。

「不,我正好要回去,下午還有課。」江潮一面說一面收拾畫具。

葉千尋也幫著他收拾。「你什麼時候開始學畫?」

「從你到法國念大學開始。」

「怎麼沒對我說?」她好詫異自己遺漏潮的事情。

江潮抬起頭看著她,略顯為難地開口︰「我提過了……」

葉千尋頓了一下,然後咬住下唇。

「千尋,別這樣,你只是太忙了。」

「不……不是忙,真正自私的是我,以為你會永遠陪在我身邊,所以就忽略了你,對不起,潮……是我讓你痛苦了,對不起!」即便咬住唇也無法阻擋愧疚的淚水。

「我已經沒有放在心上,都是過去的事了。」他情不自禁摟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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