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丞相早就听得傻眼了,他忠君勤奮一輩子,哪里想到居然養出一個叛國的女兒。
左元昊倒也不願看到老丞相平白為了狠毒的妻女擔了罪責,開口又道︰「葉丞相怕是有所不知,碎石城胡家年前著了一場大火,整個院子燒得一空,這都是陳氏和葉蓮所為。」
「什麼,那蘭兒母子呢?他們怎麼樣了?」葉丞相急得直接抓了左元昊的袖子,厲聲喝問道。
左元昊卻是不肯再說,他急得直接一巴掌甩到陳氏臉上,接著又磕頭同皇帝稟告,「皇上,老臣今日要攆了陳氏和葉蓮出葉家,自此族譜除名,葉家絕對沒有不忠不義之人!」
皇帝對葉丞相這個老臣倒是一直不錯,見他如此,怒氣稍稍有所減緩,點頭道︰「葉丞相此言有理,如此不忠不義之人,整個靖海都容不下。」
左元昊適時添了一句,「我屬下兵卒有人見過蘭兒母子,他們還活在世上。」
陳氏和葉蓮本來听到逐出家門就已經絕望了,這會兒又見左元昊滿眼喜意的說出葉蘭母子未死的消息,怎麼還能忍得住,母女兩個徹底瘋了!
陳氏捶胸頓足,高聲大罵,「憑什麼?憑什麼那個小賤蹄子還活著?明明已經把她教得又蠢又刁蠻,我女兒也成了王妃,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葉蓮也是尖聲詛咒,「我不想死,讓她去死,去死!那麼大的火怎麼沒燒死他們,該死的沙羅人居然騙我,我詛咒你們都不得好死!」
皇帝听得厭煩,掃了一眼沉默不語裝乖巧的太子,直接喊了洪濤進來,「拉下去,賞她們一杯酒水。」
皇宮里的酒水可不是好接的,這句話就是斷了陳氏母女活路,也給了葉丞相一個顏面,畢竟叛國這般大罪還能留個全尸,實在算是開恩了。
葉丞相心情極復雜的磕頭謝恩,末了起身有些木然的退去一旁。
左元昊卻是不肯起身,再次磕了頭,執意懇求道︰「臣弟明白皇兄一片維護之心,但臣弟當初為了兩國進犯之事,扔下蘭兒母子三個,以致他們差點魂歸地府,每每想起心頭總是痛極,立志要一家團聚,再不分開。加上在這場戰事里,臣弟受了太多傷,已是無力再為靖海征戰,還請皇兄開恩,準許臣弟稱傷重假死,從此歸于鄉野,贍養到老。」
皇帝望著這個自小照料長大的弟弟,半晌沒有回話。
葉丞相和左天諭也低了頭,胸腔里的一顆心都高高提了起來,不知皇帝是會念著多年情分,冒著縱虎歸山,蛟龍入海的風險準許此事,還是扯個冠冕堂皇的借口囚虎于室,困龍在池……
終于,皇帝長長嘆了一口氣,淡淡應道︰「既然你執意拋下榮華富貴,朕也不好勉強于你,準你所求,但你要記得,你終究是皇家之人,不要忘了還有兄長居于皇宮。」
左元昊立時笑逐顏開,真心道謝,「謝皇兄成全,待得以後皇兄白龍魚服出宮游玩,臣弟的小院定然歡迎之至。」
皇上瞧著他臉上的喜意不像偽裝,又放心了許多,轉而說道︰「即便有葉蓮叛國在前,但你為靖海開疆拓土之功不可抵消。這樣吧,賞金一萬兩,金龍腰牌也拿著,左家的血脈即便歸隱也不是什麼人都能欺到頭上的。」
「謝皇兄。」
一旁的左天諭眼見這兄弟二人握手談笑,心頭五味雜陳,最後都化成了一聲輕輕的嘆息……
五月二十八日,北伐大軍勝利還朝,藏鯤城里城外一片歡聲,男女老幼不管富豪還是農人都是盛裝相待,皇帝更是帶著太子和滿朝文武迎出城外二十里。
不想,大軍到得近前,眾人才發現全軍上下一片素白。
很快消息就傳了出來,靖海超品親王、戰功卓越的忠勇親王,因傷勢過重在都城之外五十里處過世,年僅二十四歲,可謂英年早逝,痛煞國人。
盛大的慶功宴直接成了祭奠之所,皇帝龍目落淚,痛哭不止,滿朝文武跪地磕頭迎接英靈,百姓們也是哭倒一片,舉國同哀。
沒過幾日更有消息傳出,忠勇王妃深戀王爺,不忍他九泉之下孤單,自願殉葬,而王妃的母親心疼之下也重病餅世。眾人忍不住又是一番嘆息。
其實根本無人知道,早在大軍趕到藏鯤城外的前幾日,寶塔村里就來了一個陌生人。
寶塔村眾人這些時日也是伸長了脖子,男女老幼只要有了空閑都要到路口的鋪子前張望兩眼,盼著何時那些出征的後生們就背著行囊回家來了。
團團這一日有些染了風寒,圓圓湊熱鬧也隨後燒了起來,葉蘭擔心至極,徹夜守著兩個孩子,生怕他們發熱加重,好在兩個孩子平日常四處溜達,也不算嬌養,抵抗力很強,不過一晚就退了熱,這會兒睡得攤手攤腳,很是可愛。
葉蘭憐愛的在他們臉上親了親,正要再試試身上熱度的時候,翠花突然闖進院子,大嗓門喊起來沒完沒了。
「蘭姊,蘭姊!你在哪呢?快出來啊,快出來啊!」
葉蘭生怕她吵醒兩個孩子,跳下炕就出門抱怨道︰「你這丫頭,小聲點兒,團團圓圓正在睡覺呢。」
翠花自覺犯錯咧了嘴,隨即壓低著嗓子道︰「蘭姊,鋪子里出事了,來了個怪人,惹得那些狐狸精都擠進來不走,你快去看看吧!」
葉蘭听得一頭霧水,想要多問兩句,翠花已是扯了她的袖子就走。她沒有辦法,正好見到迎面走來的鄰居大嬸,拜托人家幫忙照料一下孩子,想著去鋪子看一眼就趕緊回來。
可惜,離鋪子還有幾十步,她就呆愣住了。
那個穿著青衣、冷著臉站在鋪子前賣燒餅的身影是何等熟悉,好似她無數次盼望的那般,連半點位置都不差,同樣誘人的風姿,同樣拒人千里之外的冷臉,同樣臉紅尖叫的大姑娘小媳婦兒,同樣嘩啦啦落下的銅錢……
「翠花,你說的就是這人嗎?」
「是啊,就是這個男的,笑起來比女人還好看,可惜腦袋有問題,硬要進鋪子幫忙賣燒餅,簡直就是找罵!」翠花氣得小臉鼓鼓的,對于被搶了的位置很是惱怒。
葉蘭展顏一笑,夏日的陽光映得她好似瞬間盛開的花朵,有種別樣的美。
「是啊,這人是該好好罵一頓。」
不遠處的一株柳樹下,背著草藥筐子的山子卻是臉色黯淡至極,他望著葉蘭的笑臉良久,終是輕輕嘆了氣。他曾經為了這個女人爭取餅就好,雖然失敗了,但不遺憾,唯願她這一生過得好……
翠花不知她心儀之人也在一旁,正用力點頭,末了又擔心道︰「他若是惱了打人怎麼辦,還是等山子哥回來再進去吧?」
葉蘭輕輕一笑,徑自抬步前行,夏風調皮的吹起她鬢角的青絲,一如纏綿的情思……
尾聲平安團圓
三年後,一樣是夏日時節,寶塔村的最東面不知何時起了一座牆磚灰瓦的大院子,幾個村童小心翼翼趴在門口探頭探腦,很快就有兩個粉妝玉琢的小女圭女圭走了出來,每人懷里都抱了一些點心。
待得分給村童們之後,那個小女娃脆生生開口道︰「三毛哥、大牛哥,你們可答應給我抓蟈蟈了,要是敢騙我,以後我娘再做了新點心,就再也不分給你們吃了。」
幾個村童一邊往嘴里塞著點心,一邊拍著胸脯極力保證,「圓圓妹妹你放心,抓蟈蟈我們最拿手了,一定逮幾只最好的給你拿來。」
有個村童順口也是問道︰「團團圓圓,你們要那麼多蟈蟈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