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地,房門讓人用力推開,又不知去哪混回來的歐陽靈風笑嘻嘻的開口,「喲!怎麼沒人懷疑我呢?裝著那蓮子湯的竹籃我也模到邊過,說不定我見他要死不活的拖著挺痛苦的,下點好東西幫他解月兌。」
「二弟,不許胡說,什麼時候了,還由得你嬉鬧。」他覺得情勢還不夠亂嗎?盡胡說八道把事情搞得更復雜。
「我說的是實情,府里誰不知道我是老三的死對頭,再說……」歐陽靈風眼神轉向秀菊,輕浮的挑眉,「我也踫過那碗湯,不信你問那害羞的姑娘。」
般不清楚二少爺想干麼的秀菊看了楚玉君一眼,見她眼楮眨了一下,秀菊便放大膽地把歐陽靈風也拖下水,管他說的是不是符合實情。
反正眼前只要讓她們主僕二人能置身事外,誰當替死鬼都一樣。
于是乎,大伙吵成一團,鬧烘烘地想找出誰是行凶者,你一聲、我一句的議論紛紛,好像誰的嗓門大,誰便問心無愧,聲音小的人也扯開喉嚨嘶吼,生怕被定了罪。
床榻上的歐陽靈玉只剩一口氣撐著,一屋子的人卻彷佛市集的小販,嚷過來喝過去,洗雲居內充斥著人聲,讓歐陽靈雲忍不住要大吼——
「閉嘴——」
出人意料的清脆嗓音,帶著震撼人心的憤怒,剎那噤聲的人們宛如丟了舌頭,齊看向敢叫他們閉嘴的發聲者。
「你們實在太吵了,少爺需要安靜,全都出去。」她的少爺由她守著,生死都有她相隨,不必這些看戲的人來擔心。
沒人料到開口的竟是稍嫌傻氣的富貴,她一聲發自內心的怒吼讓所有人都震住,面色一訕地感受到她心底的哀痛,不自覺鼻也酸了。
的確,他們不該在這時候爭吵,當務之急是救人,凶手的事不必急于一時。
「拜托你們了,如果還有力氣就再去多找幾個大夫,少爺福大命大,一定能度過這個難關,富貴給你們磕頭了,救救少爺吧。」他不能死,好人應該長命百歲。
雙膝落地,富貴眼眶含淚,毫不遲疑地連連磕頭,叩地聲之響亮讓聞者為之心驚,她磕地力道之大令眾人都覺得痛呀!
「妳……」慣以游戲人間的歐陽靈風怔愣住,對她的勇敢感到難以置信。「妳起來吧,這麼磕頭,會痛的。」
做到這種地步……難怪啊,難怪那討厭的家伙會這麼護著這丫頭。
淚水洗淨富貴的明麗雙眸,她淚中帶笑的搖頭。「不痛,一點也不痛,只要能救少爺,富貴把頭磕破了都沒關系。」一說完,她又繼續磕頭,好像磕得愈重,少爺的福氣愈多,眾鬼不來、神佛賜一福,保他一生康泰。
「妳……」看她這樣,眾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富……富貴,起來……」
無人听見幾近蚊鈉的輕喚,只有富貴驚喜地一跳,在大伙不解及錯愕的目光中,快步地奔至歐陽靈玉身邊,舉止輕柔地扶起他。
驀地,在場的人都明白了。
他們肯定是心意相通,才能這般有默契。那麼,凶手應該真的另有其人吧?
「傻……傻富貴,誰叫妳磕……磕頭……」這蠢丫頭還是不聰明,存心讓他心疼。
她哭著搖頭,「富貴不傻,富貴救少爺。」
「還不傻,額頭都流血了,妳再……丑下去,少爺就……就不要妳……」好傻呀!傻得令人舍不得。
氣息微弱的歐陽靈玉吃力地睜開眼眸,失去光澤的黑玉瞳仁不再燦亮如星,黯淡混濁地布滿一條條紅絲,甚為可怖。他用著剩余的氣力舉起手臂,縴長美指輕撫她血跡斑斑的玉額,即使力氣不足也擔心弄痛她,款款柔情盡訴眼底眉間。
「富貴不丑,少爺不會不要我,我相信你、相信你說不會丟下我,要富貴陪你一輩子……」她抽噎地拭去淚,笑得好開心。「少爺也陪富貴,上窮碧落下黃泉,我們都會在一起。」
他听了,也笑開懷,「妳這顆豬腦袋終于裝進點墨水了,果然讓妳習字臨摹有些好處……咳咳,好……很好,上窮碧落下黃泉……少爺做鬼也︰……也帶著妳……」
這讓人疼惜的丫頭呵!他真想抱緊她、貼著她柔膩耳畔傾吐愛語,低語綿綿地告訴她,這浮華世間若有值得留戀的地方,那便是珍貴無比的她。
樸實無華的美玉不需雕琢,維持原石的樣貌反而更迷人,只有識貨的人才懂得挖掘,一眼便瞧出石心里的淡淡光華。
而這顆樸玉是他的,他會牢牢地握住,雖然還是傻呼呼地,可是擁有最無偽的純真,清澈如涌泉。
「嗯!不要丟下我,我愛你……」她不再自稱富貴,單純以一名女子的心在愛他,她知道這是少爺愛听的。富貴的眼里只有她心愛的男人,再也看不見其它人,什麼時候一屋子的人全體貼的走光了也沒發覺,默默地凝望益見慘白的臉,軟女敕的手掌不斷模撫著他。
看到奄奄一息的他,她胸口反而不疼了,因為她知道再也不會有主子能丟下她,滿滿的心窩盡是一個他,他活,她緊跟著;他亡,她死也跟。
听到那句由心底發出的蜜語,歐陽靈玉的眸底驟閃亮采。「要記住,往後妳不是丫鬟,我也不是妳的少爺,妳只是我的富貴,而我是……」
「我的。」她倏地握住他的手,深情如海地放在頰邊摩掌。
「是的,是妳的……」他的氣息愈來愈微弱,眼皮沉重得快睜不開。
「富貴,叫聲玉……玉哥哥……」該死的,他想再看她一眼,不要這麼快……
噙著淚,富貴嗓音低柔地輕喚,「玉哥哥。」
一片梧桐葉順風飄落,半開的小白花搖曳枝頭上。
「富貴呀!我的富貴,等玉哥哥好了,我帶妳去找妳日思夜想的親人,妳不是一個人,還有我……」不管她想要什麼,他都會為她找來。
「你就是我的親人,最親最親的親人,只要你能好起來,我可以不要……其它親人……」她在心里跟姊姊們道歉,現在她的心很小很小,只裝得下最重要的人。
「富貴……」听著最真摯的言語,就是……死也瞑目了。
驀地,發冷的身軀劇烈抽措著,一口腥紅鮮血再也克制不住的涌上,噴向淚水難干的富貴,怵目的紅像在預告他的死期。
「……不要呀!玉哥哥,你不要死……血……好多的血,快救救他……救他……不能……不能死……」
一聲淒厲的叫聲從屋內傳來,雜沓的腳步聲飛快奔至,最是心急的歐陽靈雲沖在第一位,內心的不安積到最高點。
陡地,他步履趨緩,慘淡的臉上滿是哀傷和悲痛,那雙泛著波光的眸子凝視著不再耍著蠻性的三弟,以及倒在他身上、滿身是血的丫頭。
傷心過度的富貴昏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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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星的稀微月色。
宛如死人一般的歐陽靈玉安靜地躺著,毒素蔓延至絕艷玉顏,一條一條的黑絲恍若最陰毒的蟲子,慢慢地爬上讓世間女子痴迷成狂的美麗。
他是無憂的,听不見悲切的低嗚聲,也看不到滿室的愁雲密布,微弱的燭火如同他幾乎消失的氣息,一閃一滅,摧殘著眾人的心。
似死卻未死,想活活不了,他這口氣就靠渡塵老和尚早年給他的丹藥吊著,來來去去的大夫搖頭嘆氣,沒人敢抱持希望。
傷了心的富貴真的傷了心脈,心力交瘁的她比誰都難受,她從少爺吐血後便昏迷至今,似乎放棄了活下去的機會,雙目緊閉,等著她心愛男子的魂魄將她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