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仙奴 第5頁

「听著,你可以對任何人冷淡,唯獨不準用這種姿態面對我,記住。」他不是要求,而是強制的命令。

紅袖恍惚的望著他,腦袋一團亂。娘死了,爹爹不見了……

「這畫給你。」他將紙遞給她。

她傻愣地接過手,發現上頭細膩的筆觸竟將她爹的臉勾勒得絲毫不差,不禁驚詫抬眼。

「說,把你心里的事都告訴我,一件都不許藏。」他扳起她細尖的下巴,強迫她正視自己。

「爹爹……爹爹是不是不要我了?」聞言,紅袖哽咽地問,豆大的淚珠終于滾落。「爹爹說他會來接我的,可是他不見了……」

看著她剔亮的淚,尹子蓮略擰眉頭。「別哭。」

可是隱忍多時的淚一旦潰堤就難以收回,紅袖雖然也不想哭,淚水卻一直掉。

「再哭,就把你趕出去。」

「……大少要將我留下了?」她抽抽噎噎。

尹子蓮托著腮,懶聲地說︰「你可知道,你瞧見了我的身體,可是要對我負責的?」

「咦?」她嚇得臉色慘白,淚珠還掛在濃密的長睫上。

他不滿地揚起眉。「怎麼,你想要耍賴?」

「我、我……怎麼負責?拿命賠嗎?」她緊張不已。

听見這話,尹子蓮不禁笑開,朝她輕勾長指道︰「拿命賠也是可以,但是現在……我要你好好地伺候我。」

罷了,女孩就女孩吧。

就看他能不能訓練出一個比丹禾還要能干的女孩。

第2章(1)

書房里,廉貞沉聲說︰「這是小的親眼瞧見的。」

「是嗎?」尹子蓮漫不經心地應著,專注在手中的雕刻細活上。「那丫頭倒是硬骨,都沒跟我提起過。」

要不是近來袖兒的身子骨抽長得多,衣裳變小,露出手腳,他不會發現她四肢上多了莫名其妙的淤痕。

「依小的猜想,也許是跟當年雁兒被趕出府有關,女婢們大概都以為是她告的密,而且又不滿她受到大少的寵愛,成為大少的貼身丫鬟。」廉貞想了想,又說︰「紅袖在府里被欺負應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可能是她去到女僕房之後便開始了,也許……這三、四年來一直是這樣的狀況。」

畢竟大少在府中最得丫鬟青睞,而她們之間有太多人都抱持著不切實際的想望,如此一來,由小男童變為女娃的紅袖自然成了眼中釘。

尹子蓮听著,然而入耳地只有前半段——

「我寵愛她?」雕刀頓住。

機伶的廉貞隨即改口,「大少挺看重她。」

「我看重她?」他哼笑,以尖銳的雕刀在木頭上刻出精細的女圭女圭面容,明明木塊不過是拇指大小,卻能清楚看出女圭女圭秀美的五官。「廉貞,你跟在我身邊這麼久了,怎麼遣詞用字如此不到位?」

廉貞聞言,學紅袖擺出傻笑臉。心中暗想︰他哪里遣詞用字不到位了?他是旁觀者清。

前兩天,主子還特地差人替紅袖量制新衣,用的全是上好衣料,而且一直以來,紅袖從不必做一般丫鬟的差活,只需守在大少身邊,還有許多自己的時間,地位明顯和其他奴婢不同,難免引人側目。

「你現在是裝鬼臉嚇我?」尹子蓮懶懶抬眼。

「……不。」他趕緊收起傻笑,再度在心中月復誹。哪有差這麼多?一樣都是傻笑,一個好可愛,一個就是鬼臉喔?

「我只是想教那丫頭。」尹子蓮慵懶地說。

這些年下來,袖兒也爭氣,他教了她琴棋書畫,她都能馬上上手,而且教十分,她便學上十分,天資聰穎得令他激賞。

「……」有什麼不同?要不是能勾起大少的注意力,大少又怎會有心思想教她?好比他,大少教他一個月的字就誓言不再教他了,但他可沒笨到把話說出口。「不過,我發現紅袖她總任人欺負,不還手亦不還口,態度淡漠得極為古怪。」

「是嗎?」他狀似不在意,隨即在女圭女圭上頭鑽孔。「由著她吧,我可沒興趣管她和他人如何應對。」

她在別人面前如何,他壓根不管,只要她在他面前展現真性情即可。

「那麼,大少打算要怎麼處理這件事?」

「由著她,我不插手。」

聞言,廉貞不解地皺起眉,細長的眼眯得快要張不開了,還是猜不透主子的心思。既然沒要插手,又何必要他私下查探這件事?

正忖著,就見紅袖端著藥碗而來。

「大少,藥熬好了。」紅袖一身交領紅衣,外頭搭了件銀白雪襖,長發扎成雙辮盤起,露出優美的頸線和細膩輪廓,秀美五官隨著年紀增加更顯立體,淺淺勾笑時,大眼微眯,漾出嫵媚氣息。

很好,這笑,是面對他時才有的。尹子蓮勾笑,將木雕女圭女圭穿上紅繩,巧手編了個結,遞給她。「拿去。」

「這是大少雕的?!大少的手怎會如此地巧,做什麼都行?」她驚呼,將藥碗往案面一擱,接過木雕女圭女圭,愛不釋手地輕撫。「原來在大少眼里,我這麼可愛?」

她跟在大少身邊多年,從沒見過大少和哪個姑娘走得近,更別說其他丫鬟根本無法踏進夏荷齋,而這女圭女圭既不像夫人,更不像丹禾,肯定是她。

「你眼壞了?那是個丑女圭女圭。」尹子蓮笑得邪謔。

「……明明就是個可愛女圭女圭。」她扁了扁嘴,問向廉貞。「廉大哥,你覺得我丑嗎?」

「呃……」

廉貞偷偷瞥了眼主子,只見主子眸中帶笑,看他的眼光充滿「疼愛」,讓他好害怕……他可不可以變成啞巴,干脆都不要說話?

「算了,不為難你,省得大少又欺負你。」紅袖朝他嘻嘻笑,那神態有幾許小泵娘撒嬌的意味,柔媚中帶著秀妍。

尹子蓮見了,微眯起眼,心底有股異樣情愫躁動著,他一時之間不明白那是什麼。

「對了,大少,韋爺差人來問話,想知道大少手里那幅畫什麼時候完成。」紅袖側眼探去,神態收斂些許,但依舊帶著笑。

韋祖灝是江南一帶最負盛名的畫商,听說幾年前見過大少的畫作便驚為天人,後來听說大少因為身子問題無法上京考試,就找上門來,花費了大半年才總算說服大少賣畫。

垂斂眼,尹子蓮將心底那股莫名的不快掩去。「再幾天吧。」

「我知道了,我會馬上差人告訴韋爺。」她看著他的目光充滿崇拜。

她知道大少琴棋書畫皆通,但沒想到大少用心畫出的畫,竟可以在市場上叫價上百兩,有太多王公貴族、富賈達人為了收藏大少的畫而遠到金陵競相叫價,讓畫價不斷往上加,也教「夏荷解元」的名號直通京城。

這件事讓老爺夫人臉上生光,就連跟在他身邊的她也興有榮焉,非常以他為榮。

「還有事?」察覺她停駐的目光,尹子蓮懶懶揚笑。

「大少,你可不可以教我刻木雕女圭女圭?」紅袖的嗓調偏軟,細聲低喃時拉著尾音,有種特別的撒嬌風情。

莫名的,心底那股不滿霎時消失不見,他微揚起眉。「你想學?」

「嗯。」她用力點頭。

「你學得來?」

「大少,有哪件事是你教我,我卻學不會的?」她扁嘴小聲抗議。

每當她扁起嘴時,他就有股沖動想要掐她的唇,然而這動作太過火,他總克制著,可卻隨著她扁嘴次數增多而越發蠢動。

唉,誰要她是姑娘家,就算想逗逗她,也下不了手,如果是別人,他想怎麼玩就怎麼玩,唯獨她不成。

「大少?」紅袖直瞅著他,不禁想,就算她跟在他身邊一輩子,恐怕也讀不出他的思緒。

除了他把思緒藏太深之外,還有一點是因為他隨著年歲增長,不見粗獷陽剛,反倒是更加陰柔,帶著一抹邪味,長睫密如扇,加深了那雙眼地幽邃,總教她沒法子像以往那樣盯著他,在他眼中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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