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很痛,咬著吧,這樣你會舒服點。」他看著她,話頭上听起來溫柔得緊,可那俊臉上卻是無風無雨也無晴。
除了那雙帶點笑意的、近乎是溫柔的,一雙極男人卻又魅惑人心的眼,在瞬間泄漏了些許什麼……
像是心疼?憐惜?還是……嘲弄?
撕心扯肺的痛又從胸口上傳來,冬艷美眸微眯,冷汗直流,終是想也不想地緊咬住牙根,管他去痛……
是他自找的,怨不得她……
「爺,傷藥送來了。」門外,有人在敲門。
听到外頭來人是男聲,閻浩天迅即把被子拉上,連她的臉一起蓋住,才揚聲︰「送進來吧。」
結果進來三個人,一名送藥,一名端來熱水,低著頭送進來便默默轉身離開,最後一名走進來的則是個姑娘。
她看見閻浩天便福了福身。「爺,奴婢是宋大掌櫃派來照顧那位姑娘的,如果爺已經處理好那位姑娘的傷,請容小的為姑娘淨身更衣,听那掌櫃的說姑娘掉進湖里全身都濕了,怕染風寒呢,爺。」
「好,就麻煩你了。」閻浩天說著,把被子拉下,抽回被她緊咬的指,很快解了床榻上姑娘的穴道,轉瞬間便起身。「等你全都弄好了,記得把剛剛送進來的那些藥,該敷的就幫這位姑娘敷上,該煎的藥也別忘了給這位姑娘服下。」
「是,爺。」
「等等——」被解開穴道的冬艷,及時喚住了要離去的他。
閻浩天沒回頭,卻頓住了步伐。「姑娘請放心,今日一事,閻某絕不會對外人言,更別提方才閻某根本什麼也沒瞧見。」
話落,閻浩天的人也已踏出了房。
冬艷望著甫關上的門,這男人高大英挺又寬闊的背影,像烙印在門上的宣紙上頭,竟有點揮不去?
「姑娘,奴婢幫您淨身更衣吧。」
回眸,冬艷對著眼前的小泵娘淡淡一笑。「好,謝謝你。」
她,不能真病倒了。
再疼再痛,也得咬緊牙根撐下去。
※※※
第1章(2)
御花園里,美酒佳肴,百花爭艷,還有蝴蝶翩翩飛舞,再加上今兒個風和日麗,鼻間還可以聞到荷香,真可說是人間天堂。
皇帝金宿親自替閻浩天倒酒,一張小臉上是禁不住的歡喜。「閻堡主听說了吧?關于那個千年易位的預言?」
閻浩天一愕,抬眉望向了金宿。
這個天下人避之唯恐不及的話題,由他這個皇帝親口向當事人問出來,就算再笨的人也知不妥當;眼前這小子鐵定是跟笨沾不上邊的,雖然年方十八,卻打小便是個鬼靈精,就算他人不曉,他閻浩天可不會不知。
因為金宿從五歲時開始,就常常偷溜出宮,自己騎著馬到都城之外約莫十里遠的閻家堡玩,每次都是他親自送駕回宮,每回見著他都是閻哥哥長閻哥哥短的,小嘴兒甜到不行,說他笨,那天都要下紅雨了。
「皇上,臣沒听說過。」人要懂得趨吉避凶,雖然他不像某人長年裝病只為了保命那麼窩囊,但也非常明白有時候裝笨一點比較好。
金宿好笑的睨閻浩天一眼。「閻哥哥莫怕,你有咱家先祖的免死金牌,歷年來的皇族都不敢動閻家堡一根寒毛,朕自然也不會是例外。」
他怕?
不,他一點都不怕。
應該是他們這些人怕他怕得要死。
「皇上不宜這樣稱呼微臣。」他挑挑眉,冷冷回道。
金宿又笑,把酒杯推到他面前。「閻堡主喝酒吧。可知今日朕找你來所為何事?就是為了這個預言,今兒個咱們就把這事給了了吧。你助我一臂之力,朕會記得你恩惠的。」
閻浩天越听臉越沈。「皇上——」
「講明點好了,左右相的千金你選一個來娶,這樣不必朕開口,自會有人盡心盡力保你性命。」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朝中左右相斗得凶,一個是先皇人馬,一個是太後人馬,他這皇帝小兒簡直被耍著玩的……可玩久了也會煩的,很煩。
「你說好嗎?閻哥哥。」金宿露出一個無害又可愛的微笑。
閻浩天很不想看見他的笑容,因為太可愛太無害,結果被害的人可能就變成自己。
他淡淡的別開眼。「皇上剛剛不是說了,我有免死金牌護身,不必誰來保我性命。」
金宿眨了眨眼。「話是這麼說沒錯,但狗被逼急也會跳牆,何況那免死金牌的年代久遠,你回去拿出來看看,搞不好都模糊不清了,叫朕該如何是好?」
金宿這話,听起來像玩笑話,可是,話里卻帶著極深的涵義。
閻浩天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
金宿唇邊的笑,果然不及眼底。
「反正都是要娶妻,閻哥哥就听我一次吧,要斗讓他們老人家去斗,我們還可多過幾年清閑日子呢,不是嗎?」
話剛說完,就听見不遠處的太監在報——
「左相及左相千金到!」
「右相及右相千金到!」
閻浩天眯起眸,將眼前的酒一飲而盡。
丙真是選妻宴呵,這宋大掌櫃所言倒是不假。
金宿再次幫他把酒斟滿。「你也知我難處,閻哥哥,今日若能訂下這門親事,不管是左門還是右門,方能保閻家堡再百年周全啊,這是我能為你做的,也得你配合我才成。」
閻浩天無言,仰頭又灌了一口酒。
直到他的眼角看見那名跟在右相身後,緩步朝這兒走過來的熟悉身影……
竟是她?那個昨日被人刺傷推入湖中的女人?
一早,他就听錢莊內的一名婢女說她昨晚就已離去,連個只字片語也沒留,沒想到她竟是……
右相上官雲的女兒?
※※※
她,姓上官,名冬艷。
冬艷,人如其名,像是長在冬雪里一枝艷色無雙的花,孤傲而美麗。
一襲黃衫絲質外袍下是粉色的系帶繡花內里,頭上簡單的梳了一個小發髻,用支簪子插著,其余的長發則柔柔順順的披在肩上,她的頸項縴細而美麗,光是那樣坐著就是一幅極美的畫。
但,或許他對昨日那位躺在他懷里狼狽不堪的姑娘還要更上心些,甚者,昨日她瞪他時眼底所閃現的怒火,也比眼前這樣完美無瑕的端莊及知書達禮的模樣來得順他的眼些。
閻浩天的黑眸定定地落在她身上,眼神總離不開她傷重之處,就怕她一個不小心痛昏了過去。
她卻始終回避著他的眼,相對于左相之女司馬歡老是甜甜的對他笑著,她這冷冰冰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可當真不討喜之至。
可不討喜歸不討喜,她佯裝不識他,壓根兒沒有因此想要攀住他要他娶她一事,卻讓他心生好感。
或許,她根本不想來赴宴?
或許,她根本就是有點討厭他的?
「冬艷,來,敬堡主一杯酒。」上官雲替女兒倒了一杯酒,放進她手里。
冬艷柔順的接過,垂著眼把酒杯高舉。「冬艷,敬堡主。」
她有傷在身,還喝酒嗎?
閻浩天凝著眉。「酒就不必喝了,心意到就好。」
說著,他伸手越過桌面,接過她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
冬艷錯愕的抬起頭來看著他,坐在他身旁的司馬歡則因此微噘起小嘴。
「那,讓小女為堡主舞一曲吧。」上官雲伸手輕輕地推推女兒。
「是啊,剛剛歡兒姑娘跳了一曲,現在輪到冬艷姑娘了。」金宿也在一旁起哄,兩手直拍。
聞言,冬艷乖巧的起身,卻听見前方傳來一句——
「不必了!在下不愛此好,冬艷姑娘坐下吧。」
出言者,正是閻家堡主閻浩天。
這會兒,上官雲可急了,這閻家堡主左一句不必、右一句不愛的,真真是悶死他了!他千想萬想都料不到,美麗如冬艷,竟會有男人不懂得欣賞?連讓她舞一曲的機會都不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