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廳議事呢。一堆人忙著要把四面八方送來的賀禮變賣成銀兩去買貨,說是要送去魯國,魯國那頭正在打仗呢,希望他們可以撐到我們把物資送過去……啊呀!珍丫頭該死!桑哥哥說過不能說的!」珍丫頭懊惱得要命,小手還輕拍了幾下自己的嘴。
因為總管大人霍爺的兒子霍桑是她的遠房表哥之故,所以自然跟她比一般人又親上許多,再加上她愛問,所以桑哥哥也會很有耐性的回答,不過,這一次有特別提醒她不可將此事對夫人提起,她卻一時嘴快……唉唉唉,真糟糕!
冬艷聞之有些愕然。「閻家堡……很缺錢嗎?」
竟然才剛完婚,就把賀禮拿去變賣成物資?這實在讓人匪夷所思。
「當然不!夫人!只是桑哥哥說,堡主說過,就算要幫外人,也不能動用錢莊的錢和祖先留下來的本,這樣會有問題,所以那些賀禮是及時雨……哇呀,我又說錯話了!桑哥哥說過不能說的……」
「珍丫頭。」
「夫人別再問珍丫頭了,珍丫頭現在好想死。」珍丫頭頭低低的,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不是要幫我沐浴包衣嗎?」冬艷好笑的看著她。
「嗄?夫人……」原來是要幫她沐浴啊,害她差點嚇去半條命。
「沐浴完,我想去找堡主用午膳。」
「是,夫人。」珍丫頭說著,趕忙上前拿一件外衣給主子披上,扶著主子走到屏風後頭,服侍她沐浴。
冬艷靜靜地坐在木桶里,聞著木桶上飄散著的玫瑰花辦的香氣,珍丫頭用毛巾輕輕地洗刷著她的身體,噤著聲不再多話。
及時雨……
冬艷的腦海里不斷浮上這三個字。
原來,閻浩天會答應皇上娶妻,是因為那價值連城的結婚賀禮嗎?
原來,他之所以選她,不是被她的美色所惑,也不是因為憐惜心疼,而只是順手推舟做善事嗎?
炳,可笑呵。
不知為何,她因為這樣的認知而感到莫名的失落,心情變得好壞好壞。
想到昨夜他對她所做的,竟讓她感到益發困窘及羞慚了。
她咬住唇,為自己這莫名且不該有的情緒感到痛恨。
他娶她是為了順手做善事,她嫁他是為了奪得閻家堡的藏寶圖,可以說是各取所需,誰也不欠誰了吧?
這樣,很好啊。
真的很好。
大廳里,間家堡的所有家丁、婆子及大小總管等都排排站著,閻浩天把冬艷正式介紹給大家,也同時介紹堡里的一些重要干部給冬艷。
「這位是霍爺,也是合家堡的總管,堡內大小事全都由他負責,霍爺待在閻家堡已三十幾年,是看著我長大的。」
「霍爺。」冬艷朝霍爺點點頭,福了福身。見這霍爺發鬢斑白,眼神卻還很銳利,心一凜,暗暗提醒自己得多注意這個人。
「夫人多禮了。」霍爺趕緊拱手作揖。「小的擔當不起。」
閻浩天笑笑,拉著冬艷的手往下走,來到一名高大挺拔、身著黑衣的男人前面。「這位是霍桑,霍爺的兒子,今年二十三,負責堡內安全及訓練護衛的活兒。」
冬艷抬眼,正要朝對方點點頭,卻在看到對方的臉時怔住了。
霍桑定定地看著她,這麼近的距離,可以讓他很清楚的確認眼前的女子是否是他記憶中的那個人。
打從這位新任堡主夫人被堡主拉著手走出來的那一刻,他的目光就未曾離開過她的臉,一直到她此刻站在他面前,他終是確認了眼前這位堡主夫人,就是他小時候在山上學武時的小師妹。
當年的艷兒,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是他撿到她的,背著她走過半個山頭,跪在地上請求師父收留,師父才破例收了女徒,讓她在山上陪他們一起練武,卻沒想到後來有個有錢人要收她當女兒,便突然要離開。
她六歲上山,十二歲下山,下山時他還摘了一朵花送給她。
「我又有爹了,霍師兄。」美麗的小臉蛋上露出難得的笑容,「可是,我會想你的,會一直想一直想,師兄也會想我嗎?」
「當然。」他說。
那年,他十四歲。
九年過去了,小女孩的笑,他至今難以忘懷。
現在,她就站在他面前,成了堡主夫人。
所以,當年那個收養她的有錢人,就是現今的右相上官雲?
這是多大的秘密啊,上官雲的千金竟不是親生女兒,朝野上下,恐怕沒有任何人知道這件事……
第3章(2)
閻浩天看著眼前這兩人相互看著卻沒說話,一雙黑眸不禁眯起,唇邊的笑意帶著一抹不容輕忽的危險。
「你們……之前認識嗎?」霍桑看著她的眼神很值得人探究呵。如果他對他而言不是如弟弟般的存在,光是他這樣看著自己新婚妻子的無禮眼神,就足以讓他喚人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冬艷忙不迭垂下眼。「不識。」
霍桑則淡淡地開口︰「小的無禮,因為夫人跟小的一位舊識很像,所以才會如此失禮,請堡主責罰。」
閻浩天微笑的提唇。「這樣就要罰,你第一天認識我嗎?」
霍桑未語,低下頭。
閻浩天拉著冬艷的手再往下走,走到一名美麗的老婦身邊。「這位是商嫂,堡內的婢女們及大伙兒的飲食都歸她管,旁邊這位是柳煙,商嫂的女兒,和霍桑一樣,我都當成我的弟弟妹妹看。」
「夫人好。」商嫂拉著女兒柳煙朝她行禮。
柳煙的小嘴兒微嘟著,眼楮紅通通的,看來像是哭了一夜,卻依然不減她美麗姿容。
冬艷始終保持淡淡的微笑,步履行進間卻一一將這些人名及所負責的工作全記在她的腦子里。
心,有些微亂,但她希望沒有任何人看出來。
從沒想過會在閻家堡內遇見屬于她的過去的任何人,可霍桑還記得她,她在他眼底可以很清楚的瞧見,這讓她剎那間有些混亂。
她的身份不能泄漏!堂堂右相明明沒有子嗣卻聲稱她是他當年一出生便被人抱走的女兒,這件事是連皇上都瞞著的,若是被揭開,將是多大的欺君之罪啊。
趁著有人找閻浩天議事的空檔,冬艷一個人悄悄地走到大廳外的長廊,長廊架在平靜無波的池面上,遠遠地還隨風傳來荷香,放眼望去卻沒見到荷花,是她的錯覺吧?聞慣了相府里的荷花香,連到了閻家堡都以為可以看見整片的荷。
「艷兒!」
身後,有人在喚她。
冬艷心一凜,卻沒回頭。
「是艷兒吧?我是霍師兄,忘了嗎?」站在她身後的霍桑輕輕問著。
她沒忘。
身後的那位,曾經是她悲慘童年里的一盞明燈,給過她溫暖,給過她長達六年的快樂時光,甚至可以說,連她的命都是他救的。當年她帶著妹妹兩個人為了躲避土匪一直跑一直跑,兩人走散了不說,她還受了傷,在那好黑好黑的夜里,他背著發高燒的她走了好遠好遠的路……
在她的小小心靈里,他曾經是無比巨大的存在,當時不跟任何人說話的她,就只跟他說話,整座山里,除了師父,她只听他的話……
怎會忘?就算過去了九年,童年時難得的美好記憶也不會被輕易消除。
可,她不能認,打死也不能。
冬艷挺直了背,好半晌才回過頭,微詫道︰「你剛剛……是在叫我嗎?」
霍桑皺著眉。「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你不必裝作不認識我,我不會認錯人的,你就是我的師妹艷兒沒錯,對吧?」
冬艷冷冷的笑了。「看來天底下當真有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呢!或許,你遇見的是我失散已久的妹妹?等我回去相府時間問爹,看是不是還有一個流落在外的女兒沒回到家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