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事吧?」程思曼觀察他冷然的表情,看不出他是難過或無動于衷,只好安慰似地拍拍他臂膀。「別擔心,鄭伯伯的脾氣就是這樣,過兩天他氣過就沒事了,他一向很疼你的。」
真當他是孩子哄呢!
他又瞪她。
這三天,他最常做的事就是瞪她,沒辦法,即使他明白自己身處于幾百年後的時空,但這女人的言行舉止仍是太出格了,他經常感覺自己受到冒犯……
「晚飯做好了,過來吃吧!」
喳喳呼呼的聲嗓在朱佑睿身後揚起,驚醒他迷蒙的思緒,他皺了皺眉,轉身望向餐桌邊正盈盈笑望他的女人,一瞬間,她的身姿竟與那日他晨起練劍時,在茫茫晨霧里若隱若現的倩影重合,可再一眨眼,他便認清她不是香雪。
除了容貌相似,香雪和她身上沒半點契合之處,香雪比她年輕多了,也比她氣質清雅,這女人……又老又沒氣質,還對他沒半分敬意,嘖!
話說回來,他這具身體的原主年紀也不小了,居然活到三十歲尚且一事無成,他可是年未弱冠便在戰場上奮勇殺敵了呢!
對她不屑,對這身體的原主更不屑,朱佑睿更悶了,他想回到屬于自己的時代,不曉得小皇帝怎麼樣了?可還安好?
「過來啊!」
見他愣在原地發呆不動,程思曼一聲嘆息,走過來便伸手拉他到餐桌邊,推他坐下。
「你這幾天都沒好好吃東西,吶,這是你最愛吃的牛肉咖哩,吃吃看,說不定會幫助你回想起什麼。」說著,她遞給他一支湯匙。
咖哩?是什麼?
濃郁的香味撲鼻而來,這是朱佑睿從未見過也不曾嘗過的料理,可腦海的知識庫告訴他,這是來自印度的食物,調味用的都是當地盛產的辛香料。
他接過湯匙,舀了一口,小心翼翼地放進嘴里。
嗯,牛肉炖得軟爛,入口即化,醬汁微咸,滋味豐富,帶著些許嗆舌的辛辣。
「好吃嗎?」程思曼坐在他對面,有些得意又有些期盼地望著他。「這咖哩可不是外頭買的調理包,是我自己親手調的,只此一家,別無分店,是本人專屬的味道喔!」
他沉吟不語,又吃了一口。
「怎麼樣?到底好不好吃啊?」
他很不想承認,但這來自印度的異國料理,滋味……還真不錯!
肚子忽然餓得緊,這幾天他情緒起伏激烈,沒胃口吃東西,也不敢亂吃,這盤色香味俱全的牛肉咖哩飯還是第一道能引起他食欲的食物。
朱佑睿拿出在軍營里搶食的絕活,風卷殘雲地將咖哩飯掃進嘴里,不一會兒,整盤就都被他嗑光了,而他依然含著湯匙,戀戀不舍地回味。
程思曼見他的吃相,先是好笑,再來忍不住驚嘆,明明他就是狼吞虎咽,可不知怎地,看起來竟帶著一絲不慌不忙的優雅,有種不可思議的貴氣。
而「貴氣」這兩個字,向來跟鄭奇睿這家伙無緣啊!
她正想開口揶揄他幾句,可看著他含著湯匙回味的模樣,又呆住了。
這樣的舉動有點孩子氣,也有點難以形容的……性感,令她聯想起電影「第六感生死緣」里的死神布萊德彼特。
但鄭奇睿當然不會是那個紅透半邊天的好萊塢明星,在她眼里,他也從來沒跟「性感」這個形容詞沾過邊。
可為何方才那一瞬間,她會覺得心韻漏跳了一拍呢?
程思曼倏地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雙頰。
朱佑睿拿下含在嘴里的湯匙,奇怪地望向她,她潤白的臉頰似乎隱隱透出一抹紅暈。她不舒服?
她看出他眼里的疑問,驀地警覺,清清喉嚨,端出身為秘書多年訓練出來的端凝姿態。「你想起什麼沒?」
劍眉一挑。
「我是說,你剛才吃了這盤咖哩飯,都沒聯想起什麼嗎?」
他緩慢地搖頭。
她眸光一黯,難掩失望,仍是不放棄地追問。「那你記得自己是怎麼受傷的嗎?那天晚上你打電話跟我說有人追殺你,你記得是誰嗎?」
他不記得。
雖然原主的腦海里存檔著對這世界的知識及經驗,但關于本人的回憶,卻是一片空白。
他又搖搖頭。
他的沉默不語比失憶更令她心驚,鄭奇睿向來不是這般沉靜內斂的性格,這樣的他,很不像他。
懊不會受到失憶的打擊,連個性也轉變了?
程思曼因憂郁而心軟,不覺放柔了語氣。「別擔心,慢慢地總會想起來的。要不我們再去醫院檢查看看吧?」
他皺皺眉,總算開口了。「我不去。」
「為什麼不去啊?」
凌銳如電的目光掃過來,程思曼一窒。「好吧,不去就不去。」
其實醫生也說他腦子里並沒有殘余的血塊之類的內傷,既然病人暫時失去記憶,也不用一直強逼他,以免造成反效果。
只是她心里難免著急,總是希望他快點回復記憶……是她太苛求了嗎?
程思曼暗暗嘆息,正欲說話,低沉微啞的聲嗓率先揚起。
「鄭奇睿……呃,我是什麼樣的一個人?」
她愣了愣,望向坐在對面的男人,他面無表情,她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不過這還是他這三天來,第一次主動對自己的來歷表現出興趣,她應該感到欣慰。
「連自己都記不得,這感覺很可怕吧?」她的意思是想表示理解與同情,卸除他的心防,哪知又惹來他犀利的一眼。
「你別老瞪我啊!」她懊惱。「你現在的眼神很嚇人你知道嗎?」
他眯了眯眸。「那你怎麼沒被嚇到?」話還這麼多!
她莞爾一笑。「我可是你的顧命大臣呢,哪會被你嚇到?」
彼命大臣?朱佑睿愕然,半晌,才恍然這女人是在同自己玩笑,他沒好氣地低斥。「荒唐!哪有女人當顧命大臣的?」
「怎麼沒有?」程思曼本意是想開開玩笑,可這家伙的口氣令她很不爽。「我可是董事長親自派來輔佐你的,不然你以為就憑你怎麼坐穩代理董事長的位置?」
第3章(2)
代理董事長?他呆了呆。
見他一臉茫然,她氣也消了,無奈地揮揮手。「算了,我從頭講起吧!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你是春雨茗茶的小開吧?三個月前,鄭伯伯……也就是公司董事長第一次中風入院……」
她詳細地說明鄭成才——也就是原主的父親,由于中風住院,心系公司,擔心公司遭人乘機把持,于是力排眾議,指定親生兒子為代理董事長,代理自己行使相關職權。
「……董事長放心不下你,擔心你自己一個人應付不來,所以要我跟在你身邊幫你。」
也就是說他相當于奉命監國的太子,難怪她會將自己比喻成顧命大臣。
但這個時代也真奇怪,居然讓一個女人來輔政!女人就該在家里相夫教子,怎能妄圖干政?
「你這表情是不相信我?」這回換她瞪他了。
朱佑睿聰明地不對此發表意見。「為何……呃,為什麼董事長會擔心公司被別人把持?」他努力學這時代的人說話的方式。
「你怎麼也叫他董事長?那是你爸!」她糾正他。
「你要我叫他「父親」?」
「父親?」她一愣,旋即又嘆氣。「你真以為自己在演古裝戲啊?不用這麼文言文啦!你平常都叫他「老爸」的。」
老爸。朱佑睿暗自咀嚼這稱呼,怎麼覺得有點不敬?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他不想浪費時間與她爭論稱呼問題。
「雖然這間公司可以說是你爺爺一手創立的,可當年他將股份分給了幾個好朋友,公司現在的總經理汪大器就是第二大股東,他工作能力很強,這些年來在公司也累積了不少威望,鄭伯伯擔心他如果有個什麼萬一,鄭家會保不住經營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