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王爺賴上我(上) 第25頁

她選擇不對謝弘揚說實話。雖然謝弘揚和她是朋友,她也能感覺到他對自己真誠的關心,但他對鄭奇睿總有種莫名的敵意,她也很想找個人訴苦,分擔心里的恐慌,可不能是他。

「你別擔心,奇睿真的變了很多,他不再是以前那個說走就走的大少爺,他很清楚自己肩上扛著責任。」

這番辯解,謝弘揚听起來卻不怎麼順耳。「你愈來愈維護他了。」他不是滋味地評論。

「不是我維護他,是他真的不一樣了。」程思曼慎重地強調,瞥了眼手表,抱歉地笑了笑。「我待會兒想去醫院探望董事長,不能多聊了。」

「我跟你一起去。」

謝弘揚開車送她去醫院,表示自己也很想見見董事長,她不好拒絕,只好讓他跟著進了病房,兩人陪鄭成才說了些話,見他有些疲倦了,便識相地起身告辭。

謝弘揚說要開車送她回家,她說自己還想逛逛附近的藥妝店,好不容易才打發他先離開,確定他連車帶人消失後,她才又偷偷溜回醫院,來到鄭奇睿住的病房。

他依然靜靜地躺在床上,呼吸規律沉穩,氣色看來並不蒼白,微微透著紅潤,就算此刻說他不是昏迷,只是睡著了也不奇怪。

可沒有人會這樣連續睡上將近一個禮拜的,他到底怎麼了?

程思曼捧起茶幾上插著劍蘭的花瓶,換了新鮮的水,又擰吧一條毛巾,輕輕地擦了擦病人的臉,接箸再用棉花棒沾了水,滋潤他略微干燥的嘴唇。

每天晚上,她都會來病房陪著他,跟他說話,放音樂給他听,累了就睡在沙發上,隔天一早才回家梳洗。

每天,她都會期待自己睜開眼時就會發現他醒了,正笑笑地望著她,逗她說只是跟她開玩笑的,問她是不是嚇到了?之後她就會痛揍他一頓,揍得他鼻青臉腫,看他以後還敢不敢這樣莫名其妙地昏過去!

她一定會打他的,狠狠地、用盡氣力地打他。

一定會的……

「睿,你不要鬧了。」她坐在病床旁,握著床上男人暖暖的大手。「我知道你沒事,知道你還好好地活著,你別跟我玩了,快醒來好不好?再不醒的話,我要生氣了喔!我真的會生氣,你應該想象得到,我發飆起來很可怕的,真的很可怕……」輕柔的聲嗓忽地噎住,她用力咬唇,拚了命地忍住細碎的嗚咽,可淚水仍是不爭氣地紛紛跌落。

她很想痛快地哭一場,不顧一切地大聲嚎哭,可一旦如此放縱自己,她很可能就會整個人倒下來,她不能倒,公司的事和鄭伯伯的病都還需要她照料。

還有他,除了她以外,誰能這樣天天陪著昏迷的他說話呢?她不想讓他孤獨一個人,也許他正身陷于一片茫茫迷霧里呢,總得有個人喚他回來。

「睿,你醒醒吧!我答應你,我不生氣了,只要你醒來,我再也不對你發脾氣了,一定會對你很好很好的,睿……」

「殺了他!」

細雪紛飛的夜里,燈影搖曳,人聲鼎沸,她正駐足于一盞高高掛著的花燈下欣賞時,忽地有人在她耳畔低語。

她立時凍凝原地,渾身發涼。「我不能……」

「你忘了你的弟弟嗎?他還在我們手里,要不要剁下他一根指頭給你瞧瞧呢?」

「不行!你們莫要如此……」

「剁了他手指,他從此就殘了,以後也不能科考入仕了,你忍心剝奪你弟弟這輩子的前途嗎?他如今寄人籬下,受盡冷眼,日子可說是難過得很。」

「……」

「如今小皇帝防得嚴,在他身邊安排了十幾名暗衛,出入都跟著,那麼也只有你能接近他了。這瓶毒藥給你,看你要下毒或刺殺都隨你,只要人死了,你和你弟弟也能平安了。」

騙人!若小皇帝知道是她下的手,她如何能逃得過天子的雷霆之怒,而有她這位犯了滔天大罪的姊姊,她弟弟的前途一樣是毀了!

無論如何,前路都是死局啊!

可她還有別的選擇嗎?還有別的辦法可想嗎?

她不能殺了他,也不想殺他,她希望他活著,好好地活著……

蒼天啊!她該如何是好?

「不可以!你絕不能殺他!」

程思曼駭然從夢中驚醒,冷汗浸濕了她的背脊,臉色也因全身刺骨的寒意顯得格外蒼白。

她一骨碌地滾下沙發,急急奔到病床前,伸手往床上男人的鼻息探去——還好,他還在呼吸。

他沒事,他還活著!

心頭巨石落下,她倏地感到暈眩,禁不住軟坐在床沿。

怎麼會作那樣的夢呢?夢里那道黑影在她耳畔的威脅是那麼清晰深刻,如地獄來的魔咒,教她膽顫心驚。

隆冬飛雪,一夜魚龍舞,夢中的情景如畫,而她鬢邊簪花,身上裹著白裘大氅,更似從畫里走出來的古典美人。

那女人……是她嗎?為何她會有個弟弟,她又為何會遭人威脅殺了自己的枕邊人呢?

難道是日有所思,才會夜有所夢?因為擔心他再也醒不過來,才會作了這般可怕的夢?

程思曼緊緊揪著胸前衣襟,至今她仍能清清楚楚地感覺到夢里的驚惶無助是那般強烈的絕望與心痛。

那個前路茫茫的女人……她沒有選擇。

程思曼咬牙,心口沉沉地透不過氣,眼眸異常的酸楚,隱隱含著淚光。

明朝,北京,昭武郡王府

窗外月色如水銀傾瀉于地,枝頭梅蕊恣意展露風華,窗內,一位身穿梅花纏枝百褶長裙的美人盈盈立于幾前,焚香點茶。

素手縴縴,挑了些茶末置入茶盞,接著執茶瓶,將煎好的沸水注入茶盞,再以茶筅擊沸茶湯,使茶末與水交融,泛起湯花。

這湯花的色澤與圖形,最是考校一個人的點茶功力,有些高手甚至能在茶盞中點出文字,以茶寫書法。

香雪並不玩那樣的炫技游戲,她只是專注地想點一盞清香好喝的茶。

這茶,是給正坐在書案前寫信的男人喝的,他似是遇著什麼難題,眉宇微鎖,下筆極是慎重,改了又改,連續揉掉好幾張信紙。

即便只是往字紙簍快速瞥一眼,她也能看出他寫的是行書,字跡飄逸瀟灑,其中還帶著蒼勁,顯示出此人的氣度堅毅,胸懷從容。

「上馬擊狂胡,下馬草軍書」,他原是這般允文允武的英雄人物。

這樣的人,也難怪招來忌憚……

香雪素手一緊,緩緩放下茶筅,將點好的茶盞置于茶托上。

朱佑睿正好也寫完了信,將紙上墨跡吹干,折了幾折放入書函里,用印封緘。

這信是要寫給寧夏游擊將軍仇鉞的,他是陝甘總督楊一清的愛將,據他那日在圖書館查到的數據,過了這個年,安化王朱置翻將起兵謀反,由仇鉞率軍平定,之後楊一清和張永商議,上折密奏劉瑾參與此事,因而扳倒劉瑾這個被民間戲稱為「立皇帝」的權宦。

他與仇鉞有私交,雖然不能確定安化王之亂是否為真,但還是決定在信中隱諱地提醒仇鉞幾句,若能消弭一場亂事自是最好。

而如若一切為真,也可證明他和曼曼在數百年後的相遇並不是南柯一夢,他是真的穿越時空了……

「爺喝杯茶吧!」

朱佑睿一凜,抬首望向那個托著茶盞、亭亭玉立于自己身前的女子,她眉目如畫,身上散發一股清幽梅香,唇畔噙著溫柔笑意。

他看著,不禁痴了。

「爺?」他的眼神太過火熱,令她有些慌。

他一震,略微窘迫地接過茶盞,低唇啜飲,果然是清香繚繞,回味猶甘。

朱佑睿品著茶,神情掩不住一絲黯然。她長得太像曼曼了,他總是不自覺地看得入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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