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鎖?!
朱佑睿模了模,果然在自己胸口模到一塊掛在脖子上的銀鎖,鎖上刻著奇詭的文字。
「那是石鼓文。」香雪彷佛看透他的疑慮,輕聲解釋。「據說是古時的刻石文字,如今已失傳。真人說您得時時掛著這塊銀鎖,須臾不離,等他尋來足以鎮魂的上古玉石,便會再次為您施術作法。」
無稽之談!
若是從前,朱佑睿肯定不信這鬼神之說,可經歷過時光來回這一遭,他不敢那麼肯定了,或許這世上真有人力不可理解也不可掌握之事。
他把玩著掛在身上的銀鎖,撫弄著那一個個宛如咒語的古老文字——照那真人所言,若是他拿下這塊銀鎖,魂魄或許會再一次飄離。
那他有可能再回到曼曼身邊嗎?又或者就此魂飛魄散,煙消雲滅?
他可以冒險嗎?該冒險嗎?
「皇上要是知道爺醒來了,一定會很高興。」香雪驀地幽幽揚嗓。「這些時日,他每過幾日便要過府來親自探望您。」
是了,還有小皇帝!
朱佑睿心神一凜,在解決某些事情前,他不能離開。'
「我餓了,吩咐廚房弄點東西來吃吧!」
听說朱佑睿醒了,小皇帝大喜,無心再議朝政,隨口敷衍了內閣幾位大老後,便急匆匆地出宮,往郡王府趕來。
郡王府里開中門迎貴客,張燈結彩,一派喜氣洋洋。
朱佑睿意欲跪地拜迎,小皇帝一把扶起他。
「得了!你才剛醒過來,這身子還沒養過來呢,別跪來跪去地勞神了!你這麼快就能下床了嗎?可有哪里不適?」
朱佑睿心弦一動,他能听出小皇帝對自己的殷切關懷。「托皇上的福,臣一切安好。」他淡淡一笑。
「少跟朕打這種官腔了!咱們是什麼交情?」小皇帝又氣又笑,眉目舒展而張揚,看來像是放下心頭一塊大石。「天氣冷,咱們進屋里聊,別凍壞你了。」
「臣哪有這般虛弱?臣在屋里預備了酒席,謝皇上救命恩典。」
「朕哪有救你的命啊?」小皇帝驀地面色不豫。「那日若不是你一心一意地想替朕追那刺客,也不會……」
「可查出刺客的來歷?」
「說是附近的盜賊心生不滿,犯上作亂,敢情是唬弄朕呢!」
朱佑睿心下一琢磨,便知小皇帝對此調查結果很是不滿,但朝中情勢復雜,很多事情不宜挑明,也只能暫且壓下。
「別談這些糟心事了!」小皇帝拍拍他的肩。「你能醒來,朕極是歡喜,今日你喝茶,朕飲酒,咱君臣倆痛快喝一場!」
「為何臣只能喝茶呢?」
「你這剛自昏迷醒來的身子想喝酒?朕怕你一醉不醒呢!」
這話雖是玩笑,但朱佑睿仍听出小皇帝那隱藏的擔憂,他微微辛酸。「好,臣就以茶代酒,先敬皇上三大杯!」
君臣用過膳,又前往花園里的水榭,坐在暖閣里烹茶談心。
香雪一直伴在朱佑睿身邊寸步不離,用膳時在一旁挾菜服侍,烹茶時便遠遠地坐在角落煮水、看火,安安靜靜的彷佛她這個人不存在。
可朱佑睿的眸光仍是時不時飄向她,她煮水時身姿從容,點茶時動作優雅,那微微一彎頸的嬌柔嫵媚都像極了曼曼。
相隔了五百多年的時空,竟有兩個如此相似的女人,斟茶時的神韻簡直一模一朱佑睿不覺恍惚。
正分著茶的香雪也有些走神,昨夜那個火熱擁抱著她的男人,嘴里卻是深情眷戀地喊著另一個名字。
曼曼。
他說要娶她為妻,如此方能光明正大地要她,他對那女子想必是情根深種。
會是誰呢?
香雪思緒百轉千回,怎麼也想不出能讓朱佑睿放在心尖兒上的佳人是何方神聖,不可能是如今在他後院的這些姬妾,但她也從未听說他對哪家閨閣小姐有意。
若是他當真有意中人,皇上說要替他賜婚時,他為何不坦白呢?憑他和皇上的交情,求來一紙指婚聖旨必定不是難事。
曼曼。
光是默念著這個名字,香雪便覺得心如刀割,也不知怎麼了,胸口一陣一陣地發疼。
到如今她才恍然驚覺,或許自己對那男人早就心動了。
在那深宮里一遍又一遍地听著宮人們贊嘆他的年輕有為時,在遠遠地瞥見他英氣勃勃的身影時,在那曉霧迷蒙的清晨看著他練劍時,在他救了她又拋下她時,在他將她當成別的女人纏綿地親吻時……
她的心,已經漸漸不是自己的了。
可他的心,分明牽掛著另一個女人……
曼曼啊,你究竟是誰?
第9章(1)
現代,台北,春雨茗茶辦公大樓
程思曼來到公司的茶藝陳列室,一一檢視公司職員們從倉庫找出來的各個朝代使用的古董茶具。
有唐朝炙烤茶餅時用的風爐、煮茶時用的茶釜,宋代碾茶時用的茶碾和茶磨、攪茶時用的茶筅,還有明朝最負盛名的江蘇宜興紫砂茶壺,以及清朝的官窯月兌胎填白蓋碗等等。
這些都是預備在公司創辦紀念日的品茶宴上展覽的,同時也會在時光茶席上表演各個時代的茶道。
距離那天的到來只剩一個禮拜了,這是公司的年度盛會,各部門的職員們如火如荼地進行各項準備工作,程思曼也以董事長秘書的身分巡行視察。
可在這最關鍵的時候,公司的代理董事長兼接班人卻不見人影,听說他親自前往國外探訪並邀請能夠在時光茶席上表演古典茶藝的大師,這樣的人才並不容易尋找,所以必須花點時間,三顧茅廬。
這是程思曼編給眾人听的借口。
事實是那天在海邊,鄭奇睿突然昏迷不醒,她怎麼叫都叫不醒,只好匆匆將他送往醫院,醫生也查不出原因,只說大概是上次頭傷的後遺癥,並無生命危險。
沒有生命危險,可偏偏就是沒有醒來,程思曼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但這樣的消息只要在公司內傳開,必會掀起驚濤駭浪,有汪大器這只老狐狸在一旁虎視眈眈,她不能冒險,只能死死瞞住。
就連對董事長鄭成才她都不敢說實話,就怕老人家一時激動,病又復發,她用同樣的借口哄著老人家,說鄭奇睿為了時光茶席,前往中國、香港、新加坡等地去尋覓茶藝大師,所以這陣子才不能來醫院探望他。
這樣的謊言,程思曼說了又說,每天都在眾人面前端著雲淡風輕的笑顏,彷佛一切盡在掌握,誰也不明白她內心的苦。
謝弘揚倒是看出一點端倪,于是他約她一起吃晚餐,席間便開門見山地問。
「思曼,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她微震了震。「什麼意思?」
「鄭奇睿。」謝弘揚也不跟她打太極。「那個大少爺是不是又闖禍了?」
她端起咖啡,閑閑啜飲。「為什麼這樣問?」
「如果他真的是去國外找茶藝大師,你這個秘書怎麼可能不陪著一起去?」
「公司還有很多事要處理,時光茶席的企劃是代理董事長提出來的,總要有個人替他盯場。」
「好,就算你是留下來替他盯場的好了,他一個人去了國外這麼多天,難道你都不擔心?」謝弘揚緊盯她,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絲表情的變化。
程思曼盈盈一笑。「看你這樣子,你是以為奇睿又溜去哪里玩了對吧?放心吧!我跟他天天都會聯絡。」
「真的?那他找到人了嗎?」
「他在新加坡找到其中一位了,還有另一位隱居在四川成都,而且脾氣有點古怪,不好說服,他還在努力。」
其實這兩人都是她派人去聯系的,也都已取得對方同意,並安排好食宿,只等他們在創立紀念日當天出現了。